正文 第十三章 修羅夜宴

第二天一早,長恭就來到了斛律光的府邸,把皇上的話對他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斛律叔叔,我覺得總有點不對勁。」她神色凝重,「我總覺得皇上說起我娘的時候,似乎有點怪怪的。」

斛律光微一凝神,「光憑皇上的這些話,還不能說明什麼。」

她想了想道,「如果能從皇上口中知道更多的話,會不會找到一些和娘有關的線索?」

斛律光臉色微變,「長恭,千萬不可以做這種冒險的事情,你也知道,皇上他……」

「放心吧,斛律叔叔,長恭有分寸。」

長恭在練習劍術的時候還在想著如何更接近皇上的事……恆迦看她和須達交了一會手後,就明顯的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須達壓根沒留意到長恭的異常,還是招招緊逼,每次和長恭交手,他都是丟盡了面子,不過偏偏又是不服輸的性子,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和平常一樣,須達照著平時的招數一劍刺去,這一劍去勢洶洶,須達是用了全力,對於這一劍,他倒也沒抱希望,因為在以往都會輕易的被長恭化解。

在一旁觀戰的恆迦依舊掛著那抹不變的笑容,眼中閃過了一抹奇怪的神色,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什麼也沒說。

長恭正想的分神,這一劍到來的時候她居然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劍已經到了自己的胸口,須達見她沒有招架,心裡也是一驚,慌忙收手,劍氣已經割裂了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淺不深的口子。

「長恭,你沒事吧!」須達趕緊扔下了手中的劍。,過來查看她的傷口。

恆迦也露出了一副焦急擔憂的表情,「二哥,還不快去找大夫來!」

「只是小傷……沒事的。」長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不用叫什麼大夫了。」

「那怎麼行!」恆迦回頭朝著須達道,「二哥,你怎麼還不去!」在看到須達匆匆離開時,恆迦臉上那擔憂的神色在一瞬間消失了。

「如果這是在戰場上,你就死定了。」

長恭驚訝的抬頭望他。陽光下,他的臉色陰晴不定,微微勾起的唇邊帶著一絲嘲諷,「剛才你一直在分神吧,所以才會受傷。」

她愣了愣,不由湧起了一股怒氣,「你明明看到了,為什麼剛才不阻止須達哥哥呢?」

「阻止?」他彎下腰來看著她,嘴角含笑,「這樣才會給你留下比較深的印象啊,下回就不會再次分神,不是嗎?」

「你……」長恭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想要去碰她的傷口,長恭立刻跳了起來,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傷口,怒道,「不許碰!」

他微微一愣,黑眸中微光一閃,笑道,「怎麼,這就惱羞成怒了?」

「不要你假惺惺的,臭狐狸!」她氣呼呼的瞪著他,正考慮著怎麼回擊他,忽然見到須達正帶著大夫和斛律光匆匆趕來。

「長恭,傷到哪裡了?」斛律光著急的令大夫上前查看她的傷口。

「斛律叔叔,我沒事,只是,只是……」她轉了轉眼珠,瞥了一眼恆迦,「就是疼得難受。」

斛律光眼中掠過一絲心疼的神色,又怒視了一眼須達。

「斛律叔叔,」她笑得天真無邪,又帶了一絲撒嬌的口吻,「如果現在能吃一口城東李記的鮮羊奶酥,我一定不疼了。」

斛律光微微笑了起來,「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這麼貪嘴,好,我這就派人去……」

「恆迦哥哥最好了,一定會去幫我買哦。」她不等斛律光說完,就轉向了恆迦,黑亮的眼眸中帶著揶揄之色。

恆迦淡淡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這是故意報復他的,到那家李記,差不多要穿過整個鄴城。不過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卻有點覺得好笑。

「好,我這就去。」他淡若春風的笑著。

「不要忘了,除了鮮羊奶酥,還有五味脯,對了,那家好像是在城西哦……」她狡猾的笑著。

這下該把他折騰了一回吧。

賞花晚宴那日,高家成年的宗室幾乎都來了。

初春時節的月夜,銀色的月光透過澄凈的夜色,灑在庭院里,雨後微涼的空氣中隱隱彌散著桃李的清香。

長恭略帶好奇的打量著眾人,如果不是這次晚宴,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麼多親戚。她看了看身邊的哥哥和九叔叔,又打量了一番周圍的人,不由暗暗比較起來,雖然高家男子幾乎個個容貌俊秀,但最為惹人矚目的還是非九叔叔所屬。簡直就好比鶴立——打住,打住,如果這樣比的話,那兩位好哥哥算什麼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又偷偷笑了起來。

高湛側過頭,正好看見她一個人在偷笑,淺淺的笑容彷彿月光照耀下飛舞的桃花,天真無邪卻又偏偏嫵媚動人,讓人難以移開目光……他微一失神,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唉,自己在想些什麼,竟然對著自己的侄子……

在轉開目光的時候,他感覺到似乎有人也正注視著長恭,順著那目光望去,他心裡微微一驚,竟然是——皇上。

司樂的宮人們開始撥動琴弦,琴聲如水散開,漸漸浸漬四周的空氣,讓月光和間或飄落的花瓣似被清水漫過,宛如水面倒影被打碎,粼粼輕晃中透著點點如螢的光彩……

今天皇上看起來心情甚好,坐在他身邊的美人是如今最為得寵的薛氏兩姐妹中的妹妹,平時這一對姐妹花總是常伴君側,今天不知為什麼只有妹妹,沒有姐姐。

看皇上心情好,底下的眾人也稍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多有顧忌,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情緒變化無常,隨時都可能動怒殺人。

這之中,只有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愁眉深鎖,默不作聲。

長恭之前曾經見過此人一面,按輩份來說,應該是她的六叔高演。

皇上很快留意到了這個異數,心裡雖有幾分不滿,但礙於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又是自己母親婁太后最為疼愛的孩子,也實在不能將他怎樣。

「六弟,你這是幹什麼?」他的語氣里已經帶了一絲怒意。

高演聽到他一問,竟然流下淚來,哽咽道,「臣弟一想到三哥和七弟此時正在牢獄之中受苦,不能享這天倫之樂,不免傷心。」

他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高湛的臉色微微一變,沒想到六哥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替那兩個眼中釘說情。他望了一眼皇上,清楚的看到了皇上眼底的暴戾之氣,不由又放心的垂下了眼帘,唇邊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皇上他,恐怕馬上就要發作了……

果然,當高演還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皇上頓時勃然大怒,居然從座位上走到了他的身邊,拔出了刀,用刀柄對著他惡狠狠的揍了好幾下,直到他昏了過去,才令侍衛們將他抬了出去。

高家眾人,心有戚戚然,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長恭也只是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碗,心裡有些緊張。

趕出了高演,皇上的心情又好了起來,笑著和薛妃說了會話,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伸手往自己寬大的袍袖裡探了探。

「皇上,臣妾為您彈曲琵琶可好?」薛妃柔媚的笑著,「可惜姐姐不知去了哪裡,不然我姐妹兩人一起……」

「你姐姐嗎?」皇上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十分詭異的神色,忽然從袍袖裡摸出了一個球狀的東西,猛的擲了出來,一邊還不停的狂笑。

只見那個球滴溜溜的恰好滾到了長恭的腳下,只聽薛妃已經發出了一陣尖利的慘叫聲,周圍更是驚聲一片。

長恭低頭一看,頓時身體完全僵住了,這個球形物,赫然就是薛妃的同胞姐姐的人頭!

饒她平時大膽,也不禁嚇得跳了起來,高家眾人以及旁邊的宮人們多被嚇的臉色蒼白,驚惶嘔吐。

「美人……」皇上神智又開始恍惚,「我的美人,快些將美人給我。」

長恭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得硬著頭皮去撿那個人頭,還沒等她彎腰,只見有三雙手已經伸了過來,最後還是離她最近的高湛乾脆利落的抓起了那個人頭的長髮,一臉淡漠的走上前,將人頭輕輕放在了皇上的案幾前。

孝瑜和孝琬也稍稍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長恭,讓她冷靜一些。

薛妃渾身顫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想要哭卻又不敢哭,在皇上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到她身上時,她還不得不擠出了一個笑容。

「對了,愛妃,剛才你不是說要為朕彈奏一曲琵琶嗎?」皇上的聲音在她聽來猶如修羅的魔音。

「皇,皇上……臣,臣妾遵命……」她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皇上的臉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不過,普通琵琶未免無趣,不如這樣吧,愛妃,朕就問你借一樣東西吧。」

薛妃連連點頭。

皇上幽幽的笑了起來,「來人啊,將薛妃帶下來,卸下她的腿骨做成琵琶!」

薛妃一愣,這才直到自己性命不保,立刻凄聲哀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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