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受罰

春去秋來,轉眼就到了年底。城外的溯風吹得冷冽,天色一片陰沉,隱隱帶著幾分蕭條。

一大早,長公主就去了城中的普光寺燒香拜佛,而幾位公子也被皇上召入了宮中。長恭因為這幾天正好患了風寒,所以這次總算躲過了一次。

長公主出發前,特地吩咐了阿容多熬些燉品,給長恭補補身子。

長恭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只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昏沉沉的,半夢半醒之間覺得有些口渴,叫了幾聲阿容的名字卻無人答應,只得起了身,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還沒等這口茶喝到嘴裡,侍女阿緣忽然匆匆跑了進來,臉帶驚慌的說道,「四公子,四公子,不好了!阿容她不小心將燉品倒在了二夫人身上,二夫人正要責罰阿容呢。」

「什麼!」長恭大吃一驚,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茶,「你快點帶我去!」

「不行啊,四公子你還患著風寒,大夫人吩咐過……」

「別說廢話了,快帶我去!」

一出屋子,長恭就感到一股初冬的寒意撲面而來,她拉緊了衣襟,加快了腳步,只依稀聽到嘈雜的聲音從庭院里傳來。

庭院里,阿容正淚水漣漣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渾身輕微顫抖著。而在她的面前,是一臉怒色的二夫人靜儀。

周圍更是聚集了不少妾室和侍女們,輕聲細語的小聲說著話,大多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二娘,這是怎麼了?」長恭眼見阿容這個樣子,心裡早就湧起了一絲怒意。

靜儀身邊的侍女阿妙微微一笑,道,「四公子,阿容竟然將燉品倒在了夫人身上,燙傷了夫人,你說要不要責罰她呢?」

「四公子,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是夫人她撞了上來……」阿容話還沒說完,就被阿妙狠狠打了一個嘴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她還要再打,長恭順勢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冷聲道,「這裡也沒有你說話的份。」

「那麼,我總該有份說話了吧。」靜儀在一旁緩緩開了口。

長恭的目光一轉,落到了靜儀包著白紗的手背上,放開了阿妙的手,裝做不經意的碰了下靜儀的手,卻見她沒什麼反應。

長恭不由心裡瞭然,這位二娘素來和她不和,這次多半也是故意小題大作吧。

想到這裡,她也笑了笑,「二娘,阿容怎麼說也是大娘給我的人,不如等大娘回來再定奪吧。」說著她伸手就去攙扶阿容。

靜儀冷笑一聲,「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好歹我是你的二娘,我爹是皇上面前的寵臣,難道我連管教一個奴婢的資格都沒有?」

阿容的身子開始搖晃,額上冷汗泠泠,就快要支持不住,長恭一時也顧不了那麼多,用力將她拉了起來,語氣平靜地說道,「二娘,你自然有資格管教奴婢,只是阿容身子一向虛弱,二娘也不想管教出人命吧,萬一我們高家虐仆的事情傳了出去,想必損傷的只是高家的名聲吧。」

靜儀一臉愕然的看著她,恍然間有些疑惑,這真的是個只有八歲的孩子嗎?

長恭見她語塞,拉起了阿容就往回走。

「真是個不懂規矩的人,」靜儀忽然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不愧是那個賤人生出來的。」

長恭的腳步停了下來,緩緩的轉過了身,一臉的寒霜,聲音如冬天的寒風還要冰冷,「你說什麼?」

「你以為我不敢說了嗎,我說你娘就是個勾引男人的賤人,幸好現在落得了個這樣的下場,也算是報應!」靜儀惱羞成怒,將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兒的吐出來了。

「怎麼,難道不是……」她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重重挨了一嘴巴,她驚呼一聲,震驚的望著一臉怒氣的長恭,那副像是要將她活活撕碎的樣子令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

「你,你敢打我!」靜儀匪夷所思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何止是打你,」長恭此刻的模樣好似阿修羅再世,「我還要殺了你!」

一見長恭惡狠狠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靜儀頓時魂飛魄散,狂呼救命,周圍的女人們也驚慌失措的大喊起來,府邸內外的侍衛們紛紛沖了進來,急忙拉住了已經被憤怒燃燒的失去理智的長恭。

靜儀見長恭被制,這才緩了一口氣,立刻又恢複了趾高氣揚的神色,指著長恭道,「你這孩子目無禮法,居然敢向長輩動手,今天就讓我替你爹娘來教訓教訓你!來人,家法伺候!」

為首的侍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二夫人,這畢竟是四公子,萬一大夫人追究起來的話……」

「怕什麼!」靜儀瞪了他一眼,「一切有我負責,什麼大夫人,大夫人,我已經聽膩了!管侍衛,你還不動手,是不是要我爹將你趕出鄴城!」

「是,二夫人!」管侍衛連忙點頭。

長恭拳打腳踢的掙扎著,只是雖然學了不少的武藝,但她畢竟是個八歲的孩子,哪能敵得過這幾個虎背熊腰的侍衛,沒掙扎多久,就被綁在了長凳上。

「二夫人……」阿容撲倒在了靜儀的腳下苦苦哀求,「二夫人,奴婢願意一直跪,請二夫人饒了公子吧。」

靜儀一腳踢開了她,摸了摸自己紅腫的臉,冷笑一聲,「他居然敢打自己的二娘,我管教他,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大夫人也不會有異議吧。」

長恭的整個身體都貼在冰冷的長凳上,心知今天難逃一頓打,別說大娘和幾位哥哥不在,就算他們在,出言相助也是理虧,畢竟是自己先動了手,現在的理全在二娘那裡。

當第一下藤條重重落在她的身上時,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痛,真的好痛……

不知為什麼,現在很想娘,也很想爹……很委屈,很想流淚……

不過,她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哭,她絕對不可以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不可以被別人笑話,不可以……

也不知挨了幾下藤條,就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在不遠處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二夫人,這是怎麼了?」

這個聲音……好像是……斛律恆迦?

不會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恭慢慢恢複了意識,耳邊傳來了阿容的嚎啕大哭聲,聽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已經哭了很久了。

「阿容,我還沒死呢。」她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正想動動身子,這才發現自己是趴著躺在塌上,重要部位那裡更是像是火燒著了一般疼痛。

「四公子,你醒了!」阿容一見她睜開眼睛,頓時欣喜若狂的撲了過來,「嚇死奴婢了,嚇死奴婢了!」

「呃……阿容,拜託,不要壓在那裡……」長恭無奈的指了指自己的重要部位。

「啊啊啊!」阿容連忙跳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四公子!」

一聲男子的輕笑從她們的身後傳來,長恭一驚,怎麼這個房間還有別人?

「高長恭,看來你已經沒事了。」斛律恆迦走到了她的面前,嘴角邊還是掛著那抹永遠不變的笑容。

長恭一愣,真的是他!那麼,剛才的不是幻覺了?

「你怎麼在這裡!」

「四公子,這次多虧了斛律公子呢,幸好他正好來府里,你知道嗎,斛律公子只是在二夫人耳邊說了一句話,二夫人就住手了。」阿容一臉崇拜的望著恆迦。

「我也是奉了我爹的命令前來探望你,你也不用感謝我,」恆迦坐到了她的榻邊。

長恭將下巴擱在了軟枕上,不大相信的問道,「你會這麼好心?」

「四公子,你怎麼這麼說呢,誰不知道斛律公子是全鄴城最有善心的人。」阿容急忙插嘴辯解。

「斛律公子……狐狸公子還差不多。」長恭小聲的說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你到底和她說了什麼話?」

「沒什麼,只是問聲好罷了。」他微笑著說道。

問聲好?騙誰啊,長恭略帶不滿的抬起頭,正好看到恆迦眼中閃過的一抹狡猾的笑意。

砰!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撞開了……

「四弟,四弟!」孝琬幾乎是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一見到長恭趴在榻上的樣子,頓時心疼不已,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低低喊了一聲,「四弟……」

不過也只是一瞬,他立刻又跳了起來,「二娘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分了!」說著,他就要往外沖,剛到門口,就撞在孝瑜的身上,一看是孝瑜,他更是怒火中燒,沒好氣得說道,「大哥,你的娘也太狠心了!」

孝瑜伸手攔住了他,斂去了往常的笑容,「這次的事,我知道是我娘過分,如果她不辱罵長恭的娘,長恭也不會動手。」

「大哥,你都知道了?」孝琬一愣,他們從宮裡回來同時就知道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長恭挨了家法,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肺都快炸了,只顧衝到這裡開看長恭傷勢如何,哪有心情去細細了解,沒想到大哥這麼快就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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