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貳叄 雪池溫湯

李煊和賀蘭晶等人困在神窟之中,這長安城中所發生的一切,雖然是驚天動地,天翻地覆,但他們卻是毫不知曉。當盲仆用力撬開那具銹跡斑斑的神秘鐵棺時,結果卻讓大家非常失望,只見裡面只有一攤黑黑的淤泥和半棺污水。大家用鐵叉、鐵條等物撈取了半天,也只有一團團的絮狀穢物,並無什麼神奇珍異的東西。

賀蘭晶仔細檢查了一下這鐵棺上蓋的背面,只見上面泛著青鱗狀的花紋,還隱隱嵌有一些銅鑄的字痕,早已鏽蝕成了藍綠色,用劍尖一碰,就紛紛落下。颳去表面的浮銹,感覺其中有一個像是古篆體的「姬」字。

李煊奇道:「難道這具鐵棺中葬的是一個絕世美女?是某一位六國君主的姬妾嗎?」

地母夫人卻搖頭道:「這鐵棺是禁魂之物,在秦始皇當年,上好的鑌鐵更是難得一見。花費這樣大的精力將鐵棺運到這冰窟之中,必然是對棺中人極為忌憚和重視。如果是一名姬妾,就算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又何必這樣處置?」

賀蘭晶又接著辨認上面的字跡,說道:「咦,接下來這個似乎是個『上』字,不對,這上面還有一個圓坑似的刻痕,左邊還刻有一些筆畫……」

地母夫人眼睛一亮,說道:「這是『延』字,嗯,『姬延』……這裡葬的是周朝最後一個君王——周赧王。這周赧王雖然是八百年周朝的亡國之主,但此人壽命極長,據說活了有一百多歲。可能當時秦始皇大一統後,畢竟心存疑忌,在方士們的鼓動下,選擇了這裡當作鎮壓六國君主魂魄的陰宮。針對這最為尊貴的周天子,當然要更加著意對付,於是將他葬在這洞底寒窟之中。這棺內的周天子已是屍骨無存,極有可能當年就被秦始皇用某種厲害的藥水將屍體腐盡了。」

賀蘭晶嘆了口氣道:「管他是什麼王,這棺里反正不是唐高宗李淵,自然也不會有密詔。我現在忽然明白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李隆基布設的圈套,如今我們可真是身處絕境了。」

此時,地母夫人卻朗聲說道:「晶兒,越是身處險境,越要冷靜堅強。天無絕人之路,就算是身殞於此,我們也要儘力而為,堅信會有出路。一息尚存,就要振奮精神,勇往直前!」

李煊聽了,心下暗暗讚許地母夫人的膽魄和自信,想玉扇門能有這樣龐大的勢力,自然也並非全是僥倖得來,當下他也鼓起精神說:「是啊,你們看,這樣一具黑黝黝的大鐵棺,怎麼可能從海螺通道那細如羊腸般的地方抬進來?肯定是另外有出口的。」

賀蘭晶卻仍然愁眉緊鎖:「你不知道,一般古人造墓之時,都是預留一個極小的出口,讓最後一批工匠和人員撤離。這進棺的寬闊入口,如果沒有再開啟的必要,往往就會在封墓時徹底堵死。」

剛裹好了傷的爾朱陀,此時焦躁道:「管他封沒封死,那也要找一找。要是封得太死,出不去,也算死心了,萬一沒封嚴或者尚有其他出口呢?」

大家聽了,紛紛點頭,白百靈也說道:「不錯,就是這個理兒,實在找不到出口,那也無法可想,但怎麼也得死馬當活馬醫,尋一下吧!」

這白百靈平時一向謹小慎微,不敢發表自己的見解,如今身臨絕境,也沒了顧忌。

好在眾人事先已料想到洞中會有不少的兇險,隨身都準備了大量的乾糧和照明的燭火、柴炭等物,如果單看給養,倒可以支撐一些時日。洞里到處有冰,可以融化了解渴,不必擔心斷水。

眾人仔細敲擊四處的冰壁,想找一下異樣之處。突然,白百靈一陣驚呼:「不好了,有黑乎乎的怪東西爬過來,大家快看,那是什麼?」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具被打開的鐵棺的污物里,爬出來一大堆黑豆粒大的蟲子。這些蟲子窸窣作響,不一會兒就爬到白玉高台的邊緣。火炬照耀之下,這蟲子的顏色竟然變成了紫紅色。想來這蟲子的顏色太過深紫,所以在暗處看,似乎是黑的。

那些盲仆雖然看不見,但他們的耳音卻極其靈敏,聽到情形有異,都加倍小心,聽得聲音將近,慌忙退後。這些蟲子似乎也有知覺,竟然追著人的氣息而走。經過剛才的一場拚鬥,兩名盲仆的屍體還留在地上,不一會兒就被大量紫紅色的蟲子爬滿。隨著蟲子的啃噬,兩具屍體竟然漸漸腐化成又黏又軟黑乎乎的一團,漸漸地化為一攤黑水四溢而流。

大家見此情景,無不駭然,李煊驚疑道:「這棺中本來全是一攤的棉絮狀的穢物,怎麼變出這許多的怪蟲來?這些蟲子冰封在裡面達上千年,竟然依舊能復活,豈不怪哉?」

賀蘭晶卻突然醒悟:「你這一說『怪哉』,我倒想起一個事情來。一本竹簡刻就的古書上說,漢武帝曾經見過這種蟲子,紅色的,雖然個頭不大,但頭目牙齒耳鼻樣樣俱全。他的臣子東方朔說,這是秦朝冤獄中的怨魂變化而成的。因為酒能澆愁,所以讓人拿酒對付它。一經酒澆,就如湯潑雪,頓時靡散無形。」

地母夫人嘆道:「此處怨毒之氣,更甚於秦朝冤獄,可不知何人帶有烈酒?」

爾朱陀跌足嘆道:「我平生極為好酒,但生怕飲酒誤事,來此窟探秘前,那一囊好酒,我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終還是沒帶來!」

眼前那一片片的「怪哉蟲」,像潮水一樣直奔眾人的腳下來。幾十名盲仆首當其衝,他們又目不見物,無法躲閃扑打,片刻之間就被這些蟲子咬倒在地,漸漸化為一攤黑水。

此時刀劍不怎麼管用,眾人只好用剛才從地面折來準備生火的樹枝揮掃扑打。然而,這些蟲子似乎長著硬硬的甲殼,很難打死。有幾隻蟲子已率先爬到李煊的腳上,眼看就要咬破靴子往裡面鑽,賀蘭晶揮起樹枝扑打了兩下。豈料這蟲子咬得很緊,有一隻竟然沒有被打落。情急之下,她搶下一隻火把,往李煊靴子上一丟,只聽「嗞」的一聲,蟲子自然被燒得焦爛,但李煊也呻吟一聲,疼得倒吸冷氣,慌忙褪下冒著煙的鞋襪後,只見腳面上被燙出好大一片焦黑紅腫。

白百靈卻突然想起一事,說道:「我記得那個胖胖的壞蛋,說話時滿口酒氣,想必是帶了酒來的。」

這一語提醒了大家。爾朱陀撿起那個穿山虎王毛仲遺下的皮囊,打開後一嗅,喜道:「果真有酒,還是烈酒!」其實不用他說,眾人也都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酒香。

爾朱陀喝了一口,含在嘴裡,往地上的「怪哉蟲」一噴,只見被噴到的蟲子發出「嘖嘖」怪叫聲,化為了一攤暗紅的液汁,像是膿血一般。後面的蟲子,雖然沒有被噴到,但被酒氣所襲,也紛紛變得麻木僵直。

然而,正當眾人長吁了一口氣,想定一下神時,後面又有一些蟲子紛沓而來,有部分蟲子被殘留的酒水化掉,但有些蟲子卻像變得聰明了一樣,繞過有酒液的地方,從兩側包抄過來。

「不好!」爾朱陀叫道,「看樣子,蟲子數量極多,這皮囊中的酒十分有限,如何是好?」

賀蘭晶靈機一動,說道:「蟲子既然怕酒,我們不妨將酒倒在鞋子和褲腳上,然後再清掃扑打,火速開出道路,尋找出口。」

李煊卻想,這酒氣很容易揮散,只能抵得了一時,如果時間長了,「怪哉蟲」就會仍然陰魂不散般地撲上來,那可如何是好。於是他又翻看王毛仲遺下的行囊,想再找出些酒來。

哪知翻來翻去,只找出三個陶制的圓形罈子。這罈子形制奇特,雖然有蓋,但蓋子好像是燒結在上面一樣,根本無法取下來,蓋子中間倒是有一個極細小的小孔,用蠟封著。

賀蘭晶湊過來看了看,拔下頭上的寶釵,用釵尖來捅封蠟,倒出來一撮黑黑的粉末,這時地母夫人叫道:「小心,這是火雷,剛才計婆婆就是受此暗算而死!」

李煊聽了,慌忙搶過來,就要丟到原來藏有鐵棺的寒潭之中,地母夫人卻喝止道:「且慢,天下之物莫不可為我所用,用這火雷炸炸這些可惡的怪蟲子!」

爾朱陀點燃了線香,將另一端慢慢插入火雷上面的細孔中,然後將火雷輕輕滾到「怪哉蟲」最集中的角落,地母夫人告誡眾人遠遠地避在石窟的入口處,隔了良久,卻不見有什麼響動。

又過了一會兒,爾朱陀慢慢起身,前去察看了一下,原來這火雷翻滾之時,早將線香壓滅了。爾朱陀焦躁起來,搶過一個火把,用力擲在火雷旁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火雷爆炸開來,一塊碎陶片打中了爾朱陀的左肩,登時鮮血長流。

賀蘭晶和李煊都關切地問道:「傷得重不重?」爾朱陀爽朗地一笑,自己撕下一塊衣襟裹好了傷口,笑道:「不妨事,剛才右肩傷了一處,現在左肩也來了一下,正好不偏不倚,公平得很啊!」

大家見這火雷的威力還是相當巨大,將「怪哉蟲」炸得四散橫飛,接著又猶如風中落葉般沙沙落地,只不過,還是有部分蟲子沒有被完全炸死。賀蘭晶正蹙眉沉思,忽然白百靈眉飛色舞地歡喜道:「快看,那裡竟然炸出來一個孔洞!」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個黑乎乎的石縫出現在冰壁上。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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