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竇醫生聽到門鈴,親自出來開門。臉上看得出,難得有機會休閑在家,卻被打擾。但是,他看到是我,心境就開朗起來。

「想不到,是賴唐諾。我們的太空小戰士。進來,進來。今晚傭人休假,所以我自己應門。我對傭人休假的日子都很怕,因為太多人為無足輕重的事來打擾醫生。進來,進來坐下。」

我跟隨他來到像接待室的玄關。裡面有些椅子。他說:「這是我準備萬一有急診的病人,可以等待用的。我後面有間房間,必要時可以開個小刀。我們現在要去真的起居室,坐得舒服一點,我希望你不是太急著走,我們聊聊。」

「既來之則安之,我一點也不急。」

「太好了,我也正想和你作一次長談。她腦子裡有些事,很讓我操心。我是指我的病人,也是你的當事人,戴太太。」

「戴太太怎麼樣?」我問。

竇醫生蹙住雙眉說:「我真擔心她。進來,請坐。來點酒如何?只是我不能陪你喝,不知什麼時候會有急診。」

「我可以來點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水。」

「你儘管坐著,我來給你弄,這房裡什麼都有,除了冰塊之外。我出去拿冰。你不要客氣,請坐。我很抱歉,上一次把你叫出來,在汽車邊上那麼唐突。那時,我還不清楚你是怎樣一個人。你等在這裡,我給你拿酒。」

我把自己舒展在椅子上房間是十分安適的。深而軟的椅子,減弱了的燈光,有一側大書架的牆壁,一張大桌子上,有近期的報章雜誌,香煙匣在手邊,打火機在小桌上,椅子後面有落地燈可以看書——真是一個起居室。

房間里充滿了煙草的香味,顯得房間經常被主人利用,主人是男性,家中沒有女主人。人可以在裡面充分休息,外界的污染,嘈音,煩惱,都可以在現代化隔音設備下,完全隔絕。整個房子都有空調。

外面廚房裡,我聽到竇醫生把冰塊倒進玻璃碗里。

他帶了只大盤進來。有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一瓶總會蘇打水,一個大玻璃碗,裡面裝滿冰塊。還有玻璃杯和草編玻璃杯套。

「不要客氣,賴。」他說著,把盤子放在咖啡桌上:「我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喝酒。你自己調酒,會合意一點。我看你喝,也很高興。我真的忘不了你那場表演賽。精彩極了。當然對我的病人,太不利。我應該見機早點把她送回去,但是連我也一下子忘了我的責任。你速度快,有協調。你學過拳擊。」

我笑著說:「我是用最苦的方法學來的,每個人都拿我練拳。白莎出錢,我去練柔道。有一點用。另外有件案子,我遇到了以前打過冠軍的拳迷。他一定要訓練我,使我成拳手。有兩手還有點道理。」

「我也要說,真有點道理。大家都喜歡看小個子打倒大個子,同情弱者的原因吧。那一次打得乾淨利落得很。令我久久也不能忘懷。」

我給自己倒了杯酒:「你剛才想告訴我,戴太太什麼事。」

他點點頭,開始想講什麼事,自行停住,很思考地看著我,相當久後,他說:「各種職業都有他自己的倫理道德。除非病人同意,我是不能把病人的癥狀和診斷對你討論的。」

我沒有接話。

他停了一下,來表示他即將講的話非常重要。他繼續說:「但是,你是我病人請來替她調查案件的。我的病人指示我盡一切能力,和你合作。為了你順利完成你的工作,對我病人的情況當然應該有所了解。在這個立場上,任何你要問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你現在懂了嗎?她指令我告訴你一切對破案有關的資料,當然我病人也就是你的當事人,她自己的情況也包括在內。」

他停下來,等我問問題。我知道他希望我能一問即中的。

「戴太太有卧床或用輪椅的必要嗎?」

「只為了減輕她精神和心臟的壓力,讓她腦中留意自己。為了某種理由,目前是很重要的。」

他很巧妙地加重語氣在「某種理由」。

我說:「她為了某種理由,顯然認為,她的秘書史娜莉和她丈夫有特殊的關係。這種對史小姐的敵視,會不會增加自己精神負擔,而使你的病人病況不穩定呢?」

他的眼睛發亮了:「你正在問我希望你問的問題了。這問題使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我認為很重要的事情。她對史小姐的憎恨,已演變為對她健康實質的威脅。而且有增無減。我已用盡方法勸她,多注意自己,少注意史小姐。」

我說:「心裡有什麼事,吐出來也許會好一點。再說,你的地位很特殊。你說過不論什麼事,在報告戴太太之前,應該先向你報告。」

「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不平凡的事嗎?」

「是的,我去過史娜莉的公寓,我用萬能鑰匙開的門,因為我要看些東西。」

「看什麼?」

我說:「這一點等一下說。我給貝司機加了點壓力。他有刑事前科。」

「這我知道,」竇醫生說,「警方發表了貝司機的說詞,我覺得很荒謬。」

「是我故意叫他去把首飾拿出來的。」

「你怎麼想到他能幫你拿得到呢?」

「我有把握相信他辦得到。」

「他辦到了?」

「是的。」

「首飾哪裡去了?」

「在我這裡。」

「你還沒有告訴戴太太?」

「還沒有。」

「史小姐跟這個……」他停住。

「請講。」我說。

「……這個失竊案,有沒有關係?」

「我想有。」

「我就怕如此,」他說,「首飾的事,都還沒有告訴過戴太太嗎?」

「沒有。」

「有沒有給她任何暗示,你會在什麼地方找到,怎樣去找,或是史小姐可能與此事有關?」

「沒有。」

「暫時不要,我們得另外想個辦法,否則對我病人的精神會有損害。」

「也許她已經知道了。」

「我想不會。她要知道,我就會知道的。」

「也許最好不告訴你。」

「也許,」他想了一下,「但機會太少了。」

「她!」我說,「現在我說我的遭遇。」

「是什麼?」

「我去史小姐的公寓。我用萬能鑰匙進去的。起先我認為裡面沒有人。我選定進去的這個時間,裡面應該沒有人。但是,裡面有人。」

「什麼人?」

「史娜莉。」

「她怎麼對你?」

「什麼也沒有,她死了。」

「死了!」

「是的。」

「死了多久了?」

「不久,是勒死的。一條粉紅色女人束腰上的繩子,疊成二條,在她脖子上打了個結。在脖子後面,一根擀麵杖,插在繩上扭絞著。我不知道,屍體解剖有什麼發現。多半先是用那木棒,把她打得失去知覺,而後再下手的。」

有一會兒,他臉上有驚奇得不能相信的樣子。而後他牽牽嘴唇要說話,又自動停止。

我說:「謀殺的時間,只是我到達前數分鐘。屍體尚相當溫。沒有脈搏。我把繩子放鬆,打電話請求人工呼吸器。我想想我留下也沒有用,就走了出來。一個清潔工看見我出來。事情湊在一起,警察現在在找我。」

「但是,你應該可以證明你自己無辜呀。謀殺人的兇手當然不會打電話請求救他謀殺的人。」

「也不盡然,」我說,「假如兇手確知人已死定,這倒也是很好的遁辭。至少警方會這樣想。不管怎麼樣,目前我最好不要在外面亂逛。」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準備要把全案結束了。此後24小時內,會有變化,證明我所想的是否正確。我實在不能浪費這24小時在監牢里。所以我來請你幫忙。」

「你要我做什麼?」

我說:「我來找你急診。我有嚴重的神經震驚。我心臟不太好。血壓升得太高。我心神不定,神經過敏。你給我鎮靜劑,把我送到醫院去,指定不準打擾。24小時之後,你才認為有希望復元,連警方也要等候24小時才能向我問話,否則會對我健康有損害。假如我騙你,沒有服用你給我的鎮靜劑,當然你不會知道,至少裝成不知道。」

我還沒有說完,他就開始搖頭:「我不能如此做,和倫理不合。」

「為什麼不合?你還沒給我檢查呢。」

「你說的只是癥狀,連一點他覺癥候都沒有。假如我說給你鎮靜劑,我一定給你鎮靜劑,真正的皮下注射。我假如給你打針,你會睡一整天。你什麼也不能做,醒回來還是昏昏沉沉。我不幹。」

我說:「我們再把這件事仔細想想。」

「你怎麼說都沒有用。我就是不能這樣做。我什麼都肯幫你忙,這個就是不行。」

「謀殺工具是廚房用具,擀麵杖。」我說:「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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