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柯白莎,把自己滑進公司車前座,坐在我旁邊。「這一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問。

「哪一些?」

「你既然早就發現,有鉛塊裝到門上去了,為什麼不先拿掉它?」

我說:「把它留在那裡,就成了好的證據。」

「證明什麼?」

「證明有人在門上動手腳。」

東風,咆哮著經過山路,打著車子,車子在減震架上搖著。棕櫚樹的長葉子,像大風裡吹翻過來的大雨傘。乾熱的大氣,在汗還沒有形成之前,就揮發掉了。看不到的細沙,使人的皮膚摸上去像羊皮紙。

柯白莎說:「要做一次這種試驗的話,今天真是天賜良機,佔盡優勢。沙漠來的風比我見過的,哪一次都更厲害。下次再要做這扇門的試驗,可能要等上好幾個月。」

我點點頭。

她說:「門上被人放了個鉛塊。只要那重量在,你就不能做公平的試驗。你為什麼不把鉛塊拿掉,再看這個門,會有什麼反應呢?」

「因為,鉛塊拿掉之後,門的反應沒什麼差別。」

「你怎麼知道?」

我說:「你自己想一想,有一定的範圍,門可以平衡在轉動軸上,不自轉動。門在轉動軸以上部份越輕,門才可以開得越小。」

「怎麼樣?」

「目前有了別人加上去的重量,我們才能固定在汽車剛開得進去的低位。沒有這重量,門一開可能要開到頂,才能平衡。即使如此,當風吹到它時還是向上開,不是向下關。」

「我以為,沒有這重量時,風會把它吹下來,關起來。」

「可以確定嗎?」

「不能確定,以為而已。」

我說:「會是個很有趣的試驗。」

「看樣子你不想去試它。」

「不試。」

「也許別人會試。」

「讓他試。」

「為什麼你不去試。」白莎問。

「因為這不能證明什麼。那拉繩被擱在夠不到的地方,很奇怪。拉繩連在一個橫杆上,目的是先把門降低到手夠得到的位置,然後可以用手來拉門,關門。」

我說:「門被打開的時候,只有一個範圍可以固定不動。另加的重量在上半,才能使門停在汽車剛可開進的位置。在這個特定位置,有風的時候,把門吹開,而不是吹關。」

白莎問:「沒有這個重量呢?」

「我不知道。」

「什麼人知道?」

「可能沒有人知道。」

「唐諾,你是全世界最令人生氣的小魔鬼。有的時候,我恨不能空手把你扼死。這次的風像颱風。我說過,連我也少見風那麼大。林律師說對了,大多的聖太納跳過洛杉磯,只有1/8或1/10,才吹到這裡來。」

「我知道。」

「你要等上幾個月,幾年,才再有機會再做這個試驗。」

「對。」

「那,你到底是什麼鬼主意?」

「是不是你很憂心?」

「當然。」

「那好,」我說,「一定另外有不少人,也會擔憂……包括保險公司在內。」

白莎眨了好幾下她的小眼睛,在消化我給她的重要宣告:「你說你的目的是使保險公司擔憂。」

「目的之一。」

她又想了一下,說道:「你是個有腦筋的小怪物。你想叫保險公司主動找我們來妥協。你讓他們一直擔心這扇門。你堅持不要碰它,要警察來查指紋,你真的使他們大大擔心了。」

「不見得,這可能制不了他們。」

她說:「我現在懂了,你在搞什麼。保險公司現在擔心打起官司來,他們的情況,你會把試驗實況報告,提出照片證明有人搞鬼,甚至暗示是保險公司。硬說如果沒有這塊重量,門一定會關起來。迫著保險公司主動希望再做一次試驗。可是他們哪裡去找一陣東風呢?」

我什麼也沒有說。

「你在玩比較困難的遊戲。」她有點生氣地說:「你不先向我說明,我真生氣。你始終對我不太有信心……你要去哪裡呀!」她見我開向路邊停車,立即改變話題。

「我要在這個雜貨店借打個電話,叫部計程車,送你回家。」

她生氣得漲紅臉:「你這個小不點的混蛋。」

我把公司車熄火,把鑰匙放進口袋。

「這是幹什麼?」

「這樣是怕你突然把車開走,把我丟在這裡。別急,計程車叫起來快得很。」

我走進雜貨店,打電話叫了部計程車。我回來的時候,白莎坐在駕駛盤後面,下巴堅決地向前戳出。她宣布說:「你要不告訴我怎麼回事,我就不離開這部車子。」

「我要告訴你實話,你會合作嗎?」

「當然。為什麼?」

「好,告訴你。」我說:「事實上,有人給戴醫生一包首飾,要他交給他祖母。但是大壞狼認為可以假扮他祖母,拿下首飾。他……」

「閉嘴!」

我不開口。

白莎直直僵僵坐在那裡,滿露憤慨之色,轉向我,要說話,話在口中突然停住,變成極為關切的表情。「你面頰上,怎麼啦?」

「哪裡?」

她用手摸我臉一下,相當痛。

白莎說:「是一塊發青的,那傢伙打到你的?」

「他沒有打到我。」

「可能是他的手臂或肩部。你真的一拳把他打垮了。老天,唐諾,看樣子,你可以一拳把我打昏。你想想看,你打那麼多次架,這是第一次我親自見到你打架。說起選對象,你真敢選大個子!」

「路易時常說,個子越大,動作越慢,打昏他們也越容易。」

「沒錯,你是打昏他了。為什麼全世界女人都喜歡看男人打架。也不一定打架本身,而是誰打勝了,女人都發狂的熱愛他。」

「你有沒有發狂的熱愛我。」

「你這小混蛋!我把你牙齒都打下來,閉上你的嘴!我當然不會發狂的愛你。我從來沒有發狂的愛過任何人。我在說姓勞的女人。」

「她怎麼啦?」

「你應該看看她看你的樣子。她臉上的表情。嘿!」

一輛計程車自街口轉過來。看到它車頭燈靠邊漸漸停下。「這是你的交通工具。」我告訴白莎。

「除非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現在要幹什麼,否則我絕不離開車子。」

「你明天早上還要去釣魚。」我提醒她。

她猶豫一下說:「那沒關係。」

「我們和戴太太約定,只要保險公司支付那4萬元錢,我們就可以分一部份。」

「怎麼樣?」

「你讓我放手一個人去干,保險公司肯付那4萬元的機會,會多得多。」

「唐諾,你玩了太多一個人去乾的把戲了。」

我說:「不知你有沒有想到過,萬一我違犯了法律,那是我一個人的責任,由我個人負擔。假如我告訴你,我可能違犯法律,你期待因我違犯法律而得到的錢,你是共謀。你就……」

她身體已一半離開車子。「我想你是在唬人。」她說:「不過你既然要去工作,我不阻攔你,早睡早起,明天還要釣魚呢。」

她走向計程車,走到一半,躊躇一下,走回來,向我輕聲地說:「小心點,唐諾。你不太懂什麼時候應該停止。你勇往直前,可是不懂得剎車。小心點。」

「你不是總說要成效嗎?」

「我要你留在監牢外面,給我多賺點鈔票,你這小混蛋。」

計程車司機替她開車門,白莎就這樣含恨盛怒而去。我並沒有等計程車離開路邊,發動車子迴向戴醫生的家。我把車停在一條街之外,自人行道走過去,房子里還有燈,車道上沒有人。車庫燈光已經熄滅,所有車庫門都已關閉。車庫上司機的宿舍仍有燈光自各窗戶露出。不像屋中其他燈光明顯,只是蒙蒙的亮光,可能是百葉窗的效果。

我沿著房子,走過車道時只走有草的路邊,走上樓梯敲門。貝法斯把門打開一條縫,看清楚是什麼人。「請進來。」他說。

我走進去的時候,又干又熱的風,吹著我的背。我用力把門關上,走過去,坐下。衣服和皮膚之間好像多了一張砂紙。

「有沒有機會在屋子裡搜索過?」

「機會!你太能幹了,屋子裡每一個縫縫……我指的是,你想出來,藉機打一架。我甚至還有時間,又打開保險箱看了一下。」

「保險箱密碼你怎麼知道的?」

他笑著說:「大家都在說,醫生把密碼寫在一本小本子里,你總不會認為我笨得把這種事當成耳邊風吧。」

「你找到什麼?」

「會亮的。」

「在哪裡?」

「在丁吉慕房間里,正如你所說,包在黃色牛皮紙里。」

「你把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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