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狄警官上下向我打量一下,「哈哈。」他說:「你看起來好像從碎肉機的出口裡掉下來的一樣。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露一點失容,但是我的臉腫得兩邊有點不平衡,一隻眼皮腫得垂了下來,所以沒笑成。我勉強忍痛把身子直一下,我說:「天黑了,我走進廁所的時候撞上了門。」

狄警官以專家跟光向我看著,像是兩個回合之間,拳擊教練在觀察對方選手,以決定如何教導自己一方下手似的。

「我看你已經被裁判數到十下了。」

「才只有數到九。」我說。

「你認為你仍在圈子裡作戰?」

「當然。」

他把頭向後一仰,哈哈大笑道:「去你的,唐諾。從『一』數到『十』早已數完了,別賴在地上,現在你已經出局了。」

「我祗聽見數到九。」我說。

「你耳朵打聾了。我告訴你,你出局了。」

「什麼意思?」

「出局你懂不懂,打拳擊已經一數到十。打棒球你已經三振了。出局了,完蛋了,不必再玩。」

「好吧。」我告訴他:「反正你愛怎樣說,祗好由你。」

「你知道就好。」他說:「我覺得你現在才開始長大一點,懂得事情該由什麼人作主。你早就該知道我們並不喜歡你們這種外行在謀殺案里鬼混的。

「你想想看,要是有一天報上和電視新聞出來,說是警察還在那裡大兜圈子的時候,超級小不點兒的私家偵探賴唐諾,已經把皇甫幼田的謀殺案破掉了,有多影響視聽。」

狄警官停下來,搖搖頭繼續說:「在我們言來,這是壞極了的公共關係。

「當你們這些私家偵探發現了什麼和犯罪有關的資料,你們應該直接交給警察當局,由我們來繼續偵查。」

「根據我給你們的資料,你們查出來的結果,會不會告訴我呢?」我問:「還是我必須看報才能知道?」

他笑笑,好像父親告訴兒子一樣,說道:「你必須看報才能知道,唐諾。現在……我想,我們彼此有了一點了解了。你該從開頭開始,把每一件發生的事告訴我……」

門打開,宓善樓匆匆進來。

「嗨,善樓。」狄警官說:「我們這裡來了一隻挨揍揍慘了的金絲雀。我已經告訴過他,我們最喜歡會唱歌的金絲雀了,我們喜歡聽他們唱歌。」

「假如他們唱對調子的話。」善樓說。

「對。」狄警官同意。

善樓說:「小不點,你一定是又皮癢了。」

「我什麼也沒有做呀。」我說。

「是的,你是沒有做。」善樓說:「你已經被別人做過了。」

他們兩個仰首大笑。

「我才告訴這傢伙,他出局了,我們要把他從這一局趕出去,這一局已經數到十了。」狄警官說。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善樓搓著他的手,看我青腫的臉,我覺得他有一點幸災樂禍的快感。

他轉向狄警官。「我告訴過你,這小雜種有這麼一點腦筋,但是有太多太多的天才。唯一困擾是他根本一點點做後盾的本錢也沒有,可是他老愛把頭搶先伸出去,所以老被別人修理。我發誓我見過這傢伙十多次,應該在醫院裡的……原因祗有一個,都是因為某些混蛋案子,他應該交給警方,但他自己充能要伸出頭來。」

「這小雜種學不乖的嗎?」狄警官問。

「目前還沒有學乖。」善樓說。狄警官突然把臉拉下來。「這次我們來教他。」他冷酷地說。

「不見得有用。」善樓說:「他有一個把自己臉湊到別人拳頭上去的習慣,對不對,唐諾?」

我不說話。

狄警官說:「你來的時候我正在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轉向我又說:「唐諾,你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吧。」

「是的,」善樓說,拖過一張椅子,椅背放前面跨坐下來:「說出來聽聽。」

他自口袋中掏出一支雪茄,用牙齒咬著扭斷雪茄屁股的一端,把咬下的一小撮雪茄尾巴吐在地下,把雪茄用火柴點著,好像作好看一場好戲的準備似的。「說吧,小不點。好好的說,不可以說謊。」

「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你聽著。」狄警官說:「我們有很多方法可以叫一個人開口,對付你,我們甚至不要洗腦,不要用任何不正當手段。我們祗要給你點壓力就可以了,唐諾。我們不斷給你壓力,沒有任何一家私家偵探社在洛杉磯能立足……假如警方老反對他。善樓說你聰明,你可真要識時務才行呀。」

「他是夠聰明的。」善樓說,過了一下,又加一句:「但是詭計多端……真他媽的詭計多端。」

「自從我們建交後,」我對善樓說:「你從來沒有因為認識我而損失過一根汗毛吧。」

「這倒沒有。」善樓承認道,猛吸了兩口雪茄:「不過我相信,假如我坐在那裡等事情照你希望的樣子發展下去,一切就都不是今天的局面,只要是你小子洗過的牌,我總是不會忘記拿回來再洗一次的。」

「好吧,牌還在我手裡,我會記得在發牌之前交給你,讓你再洗一次的。」

狄警官搖搖頭說:「不行,我們不喜歡這樣做法,唐諾,也許善樓對你有信心,但是我沒有,我自己是混過來的,不喜歡小混混。」

「我相信,」善樓說:「小不點,你不可能和狄守泰打哈哈,你還是識相點好。」

「否則呢?」我問。

善樓用舌尖,頂著上顎嘖嘖出聲。

「從開頭說起!」狄守泰說。

「我除了心裡懷疑的之外,什麼證據也沒有……」

「心裡想的也可以。」狄守泰說。

「但是我不喜歡因為心裡想到的,向你們打小報告。」

「你管你講,採用不採用在我們。」善樓說:「祗要你跟別的人不要亂說就行了……尤其是記者。」

我說:「起因是一個模特兒,她又做畫畫,又做攝影的光身體模特兒。」

「你說我們的小朋友哈雪薇吧,皇甫出事那天,他太太請來當模特兒的那位小妞?」

「是的,就是說她。」

「你看!」善樓轉向狄守泰說:「這就是標準唐諾,他總在女人堆里晃,隨便什麼案子里,袛要有女人,唐諾總占點便宜,我相信女人都有母愛的內在美,唐諾看起來又是需要別人保護,照顧。三弄兩弄,這些女人就覺得應該給他換換尿片了。這種情況,我已經司空見慣了。」

狄警官向我問:「說下去,哈雪薇怎樣了。」

我說:「她是個收贓的。」

「收贓的?」狄說:「那個小妞?」

我點點頭。

「他瘋了。」狄警官轉向宓善樓說。

「讓他說下去,守泰。讓他說下去,他什麼地方有他觀點,我們聽不聽由我們。唐諾,說下去,你說她是個收贓的,何以見得?」

「她經常和一個老傢伙在一起,一個叫齊莫謀的老頭,他是個收藏家……當然在戀愛方面兩個人湊不到一塊去……老頭是在替她做工作。」

「什麼?」狄警官說。

「我想他是在提供給她……這不過是我想像,我想他是在提供給她每件東西的價值,然後,我想雪薇弄到手,處理掉它們。」

狄看向宓警官。「老天,有他這樣笨的人!」他說。

「閉嘴,守泰。」善樓對他說,但是眼睛恰瞄向我:「說下去,唐諾,怎麼想到的,你一定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麼?」

「我正想告訴你。」我說。

「好,說下去。」

我說:「我沿了這條線在查下去,如此而已。我去拜訪齊莫謀想小心地問他幾個問題,我沒機會見到這傢伙,我把車停在他門口,才要出來,二個惡漢把我迫進車裡,弄到那塊空地上去猛揍了一頓。」

「這一點我們相信。」狄警官道:「合理,而且看得出來。」

「你認為齊莫謀和這兩個打手之間有關聯?」善樓問。

「絕對沒有。」我告訴他:「老實說,我認為是哈雪薇那女人,她請這兩個打手跟蹤我,看我去那裡。那兩隻牛看我去對了地方,就修理我一次,目的讓我暫時活動不了。」

「拿了你什麼東西嗎?」善樓問。

「什麼意思『拿了我什麼東西』?」

「你沒有什麼證據,他們急著追回的吧?」

「假如我有什麼證據,」我說:「我自然會牢牢藏妥,那能放在身上呢,沒有,祗有懷疑,沒有任何證據。」

善樓和守泰交換眼神。「這傢伙一定有點什麼東西。」善樓說:「否則他不會去找姓齊的。守泰,你懂我意思嗎?」

「我懂,」守泰說:「值得一試。」

過了一下,狄守泰用大拇指向我的方向一翹,道:「把他怎麼辦?」

「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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