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我們的「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白禮南自檔案櫃後面一張椅子上跳起來,看起來他是在和顏依華講話,顏依華有點臉紅,她輕輕含蓄地一笑,有點回答我曾對她不錯的意思。
白禮南大步自一角走向我。
「哈啰,禮南。」我說。
「你什麼意思!」他向我怒言道:「憑什麼把我和皇甫幼田的事硬湊在一起?」
「我把你和他湊在一起?」
「你自己有數!皇甫一聘僱你替他找回失竊的東西,你立即狗顛屁股一下到我的辦公室,看起來好像我是那個賊,皇甫會這樣想,倪茂文會這樣想。你知道,我應該一拳打你鼻子上,教訓你一頓。」
我把煙盒拿出來,打開,伸向他。「來支煙?」我問。
「去你的,」他說。
我自己拿了一支,放進嘴裡,點支火柴,說道:「我開始工作,先看照片或是先看人會有差別嗎?」
我看到顏依華慢慢在接近我們,二眼看著白禮南,眼中充滿了某種女孩欣賞正在自吹自擂男人的神色。
「你知道嗎?」他說:「你使我在所有朋友前面失去了面子,你增加我那麼許多困擾,我真想把你拖出去……」
我說:「你根本還不知道目前困擾有多大呢。」
他輕蔑地對我說:「你還敢向我找麻煩?」
「不是我,」我說:「別人。」
「什麼人?」他問。看到顏依華從角落上出來,他把下巴向前一伸,胸部挺出一寸。
「警察。」我告訴他。
他一時理會不過來,隨後胸部像一隻放了氣的輪胎,慢慢扁了下來。「警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問。
「不少事有關。」我說:「他們現在正在找你。」
「為什麼?」
「他們要詢問你。」
「他們要詢問我什麼?」
我說:「要問你知不知道在宴會那一天,皇甫先生失竊了一支吹矢槍和一尊玉菩薩。」
「當然,我知道。」
「和你沒什麼關係嗎?」
「該有關係嗎?」
「你知道有支吹矢槍不見了?」
「那還用說?這根本不是秘密,皇甫把這件事叫得恨天下有人不知道。昨天下午他還告訴我,他請你給他找這些東西回來,他問我為什麼你到我辦公室亂晃,是不是我知道什麼沒有向他提起?」
「我把吹矢槍弄回來了。」我說。
「又如何?何必告訴我?」
「我以為你也許有興趣。」
「沒有興趣,我對你和你在做的事都沒有興趣,祗要你不再去我的地方就可以了。」
「警察還有些問題要問你。」
「由他們來問,我自然會回答他們。」
「警察想知道你在皇甫菲麗畫室里做什麼?」
他口氣仍很大,但是胸部已經扁了很多了,「你什麼意思皇甫菲麗的畫室?」
「你不是有一個鑰匙嗎?」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問:「昨天你有一段時間在畫室里?」
「我不必向你報告我做些什麼。」
「完全正確,」我告訴他:「你不必,其實我也不要求你回答,我不過告訴你警察會問你什麼問題,你當然要回答他們。」
「我在畫室里有工作做。」
「當然,當然。」我說:「你有這畫室公寓的鑰匙,皇甫幼田也是從這個畫室公寓被人謀殺的。」
他退後一步,瞪大眼睛。「什麼?」他說。
「被謀殺。」
「你在說什麼?」
我說:「在被謀殺之前不久,你和他見過一面,你抓住他上裝的領子,他用手掌把你猛力一推,推過了半個辦公室。他在怪你自來熟,對他和他太太都自以為熟的過份親密了一點……警察對這件事之後你的行動十分有興趣,因為這件事後沒多久皇甫幼田就被謀殺了……目前,假如你不介意,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我要失陪了。」
我讓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自顧走向我的私人辦公室,我推開門的時候趁機瞥他一眼,他停在那裡滿臉愁容。
顏依華在注視他,現在已經沒有雌鹿看二隻雄鹿互斗的味道了。
我把手留在門把上,把門打開一半,看看有什麼事會發生。
顏依華轉身離關白禮南,直接走向檔案櫃,開始做她的工作。
我走進辦公室,向愛茜打個招呼,走向辦公桌,自己坐下。
卜愛茜說:「白莎把頭都叫掉了。」
「讓她去叫,馬上會有電話,接線生會說有個白禮南要見我。你對她說,叫他坐一下等著。」
「心理戰術?」
「是的,先把他冷一冷。」
「白莎怎麼辦?」我看一下手錶,說道:「好,撥個電話過去。」
「她要你一到立即去看她。」
「給她個電話。」
愛茜撥通柯白莎向我點點頭,我把桌上電話拿起說:「哈啰白莎,我回來了。」
「回來,」她向我大叫道:「這兩天你去那裡了,我來辦公室找你,沒有一個鬼知道你去那裡了,你根本沒有來上班,你像一個公司董事長休假去了,我們是靠工作吃飯的,我們不工作會餓肚子。」
「什麼工作?」
「你過來,我來告訴你。」
「不行,我……」我說:「有個人在辦公室等我。」
「讓他去等。」白莎說。
「我也正有此意。」我告訴她,把電話掛上。
我才把電話掛上,電話鈴響,接待員說:「白先生白禮南要見你。」
「讓他等,我正忙著。」
我向椅後一靠,把兩隻腳向桌上一蹺,對著天花板吹煙圈。不到五秒鐘,辦公室門一陣風砰地打開,有如鉸鏈也給人推掉了,柯白莎大步邁著進來。
「你聽我講!」白莎滿臉嚴肅和暴怒地說:「我們是上班族,而沒有人知道你在上什麼班,總得有人寫報告,我答應皇甫每天給他一次報告的。」
「那很好。」我說。
「玉菩薩一直在我這裡。」我說,一面打開辦公室一隻抽屜,把玉菩薩拿出放在桌子上。
「吹矢槍呢?」
「現在在警察手裡。」
白莎說:「看來差不多是時間,可以……警察?在警察手裡?」
「你的朋友,宓善樓宓警官。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對這支吹矢槍十分感到有興趣。」
「宓善樓?他又不在竊盜組,他是兇殺組的。」
「是呀。」
「他為什麼要最近見到你?」白莎問。
「調查一件謀殺案。」
「什麼謀殺案?」
「你的僱主。」我說。
「什麼意思?」
「皇甫幼田。」
「你說他被……說他死了?」
「進殯儀館了,沒錯。」
「什麼人殺了他。」
「他們不知道。」
「怎麼死的?」
「死在我們效率太好上,白莎。」我說:「有人用我們找回來的吹矢槍殺死了他,至少這是這件事目前的看法,也是目前善樓的看法。」
白莎把眼皮一扇一扇不停地扇著看我,好像要把我告訴她的數據用眼皮切成一段一段,幫助她腦子來消化一樣。
「什麼時候死的?」白莎問。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發現的屍體。」
「你在忙些什麼?」白莎問。
「謀殺案。」
「替什麼人忙?」
「那寡婦。」
「為什麼?」
「她可能被別人控訴。」
「是她乾的嗎?」
「我不知道。」
「宓善樓怎麼想?」
「他沒有說。」
她說:「我告訴你,賴唐諾,假如宓善樓認為是她殺的人,你強出頭要救這個俏寡婦,就會有大麻煩的。」
「誰會有麻煩?」
「你會有麻煩,我們公司會有麻煩。」
「很多人在給我麻煩。」
「我不喜歡。」
「皇甫太太也不喜歡。」我說。
「費用怎麼算?」
「我還沒有和她談起。」
「那你就該和她談。」白莎說:「把她弄到這裡來,由我來和她談,這就是你的老毛病,賴唐諾,你太信任別人,怎麼說都可以……我告訴過你千遍萬遍,你要開始工作之前,一定要先拿定金,這個女人照你口氣隨時可能被關起來,一旦判定謀殺親夫就一毛遺產也拿不到,我們還玩什麼?」
「對的。」我說:「所以我們不能讓她被判定謀殺親夫。」
「應該對每件案子先收定金。」白莎說:「然後沒有什麼怕三怕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