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大廈門口有守門的櫃檯職員,由於這支該死的吹矢槍,我沒有辦法自由地經過他。

我假如空手神氣活現地進去,至少有機會唬過他讓我過去,但是帶了這麼個黑烏烏的傢伙……

「對不起,先生。」職員說:「一定得通報。」

「賴唐諾。」我說:「來看皇甫先生。」

他把消息用對講機送上去。過了一下,他對我說:「賴先生,皇甫先生目前沒空見你,但是他太太願意在畫室里接見你,二十層樓,大廈的另一面方向,我請個小弟送你上去。」

「謝了。」我說。

回頭再想一想,誰深能使這位皇甫先生驚訝到讓你看到他臉上變色呢,這傢伙把自己層層保護到太好了,這就是結論。

一個小弟和我一起乘電梯上二十層樓,到了二十屨,他非但沒有帶我向上屋頂公寓電梯那房間方向走,反而向相反方向轉入一個走道,按二○A公寓的門鈴。

皇甫太太來開門,臉帶笑容,充滿親切感。她穿了件畫家的白罩衫,房裡有松節油氣味傳出來。

她看到我帶來的是什麼東西,臉上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眼裡的驚奇和激動。

「吹矢槍!」她說。

「吹矢槍,」我說:「我還帶來了……」

「賴先生,請進來坐。」

她向小弟點點頭以示遣回,我進她的畫室。

「這是我的癖好,」她半解釋道:「我在這裡消磨不少時間,我喜歡畫畫,我丈夫,他知道,我有很多時間畫畫。」

她看我一下,又淘氣地說:「人說下雨天打孩子,手閑著還是閑著。」

「所以,你是怕你的手閑著。」我問。

「不是怕。」她說:「而是這樣比較好一點。」她又看向我說:「再說,我兩隻手也從來沒有閑過。進來,到我畫室看看。」

這個公寓顯然在建造時就設計做畫室的,向陽處有磨砂的斜面方格大玻璃窗,窗上有窗帘可以調整光線,有些畫架,架上有畫布。地上有一打以上的畫框,一個全裸的模特兒站在一個畫壇上,我們進去她在做著一個汽車頭上標記的仙女狀。

「喔,我把你忘了。」皇甫菲麗說:「我……我想你不會太怪我吧。」

「祗好算了,反正反對也太晚了。」模特兒女郎說。

皇甫菲麗大笑著說:「我敢說反正賴先生也不是沒見過脫光的。」

她走向一張椅子,四處一看說:「你的衣服呢,雪薇?」

「我脫下來後,掛在壁櫥里了。」

「我給你去拿。」皇甫太太說:「之後再給你們介紹。」

那女郎大笑道:「喔算了,把我介紹給他好了,介紹完了我自己去穿衣服。」

菲麗說:「這位是哈小姐,這位是賴唐諾,他是有件工作在替……他有東西帶來給幼田。」

哈雪薇微笑向我道:「高興見到你,賴先生。」

她文雅地走向壁櫃。

披上一件罩袍,她走回來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第一次好意思向她臉上看去,她的臉不陌生,較早在白禮南的一堆照片里我也見過她的裸照。

突然,我靈機一動。

「你有吹矢槍和……」皇甫太太問。

「吹矢槍。」我堅決地說,使她中斷她的說話。

「喔,我以為你說你有!」

「吹矢槍。」我又笑笑地打斷她的說話。「這件工作的另一任務正在進展中,但是……」我轉向模特兒女郎說:「我想你是一位職業性的模特兒吧,哈小姐?」

她搖搖顯,笑笑。

「事實上,」皇甫太太說:「她是我的一個朋友,除了做我模特兒之外,她是一絲不苟的。不過最近她在考慮進入職業性。她自己私人情況有點改變,所以……」

哈雪薇笑出聲音道:「喔,不能談別人糗事。」

她自己轉向我說:「我先生不太爭氣,他佔盡了我一切便宜,帶了另外一個女人跑掉了。留下我一無所有。菲麗對我太好,假裝是我在幫她忙,事實上她是在救濟我。

「我知道她畫畫,也在出鈔票雇模特兒。我也知道我有這個條件,所以我請她付我公定價格,我來做她模特兒。

「賴先生,這是事實,我從不覺得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反正,我是為生活在做一種正經工作。」

我環視這些已完成的作品,我說:「顯然你們合作很愉快。」

菲麗大笑:「我倒沒注意到你已經看清楚了,她有非常美好的曲線,我要用各種姿態把她畫在畫布上。」

「我注意到了。」我說。

「畫?」

「曲線。」

「我想你是注意到了。」雪薇假正經地說。

「你先生現在沒有空?」我問皇甫太太。

「我先生,」她說:「自己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冬眠室,是個豈有此理的想法,他有工作要做的時候,自己走進去,把門鎖起來,一且他進去之後,再也沒有東西,絕對沒有東西會打擾他。賴先生,他太太也見不到他,他朋友也見不到他,任誰都見不到他。

「尤其是當他要寫旅行書的時候,他一坐錄音就是一小時……」

「帶個秘書?」我問。

「不帶,錄好音之後出來再叫秘書打字。」她說:「他冬眠室里有個小廚房,也有他喜歡,但準備不困難的食品、罐頭或快餐的……幼田有長處,他不吃新鮮東西也能保持體態。有的時候,他會在裡面留上二三天。」

「這樣看來,他對吹矢槍能否找回來並沒有太多興趣。」

「當然他有興趣,極有興趣。但是在他從冬眠室出來之前,我們沒辦法通知他。」

「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來嗎?」

她把美麗的肩頭聳一下。

我把吹矢槍向屋角一豎,「暫時放這裡好嗎?」

「可以。賴先生,你是怎麼找到它的?從那裡找到的?怎麼會那麼快。」

我說:「是個長故事,但是簡單故事。」

哈雪薇在我們兩人間看來看去,最後她問:「吹矢槍失竊過?」菲麗點點頭。

「還失竊其它東西嗎?」雪薇問。我聽得出聲音中比一般隨便問問更關切一點。

「一座玉菩薩。」皇甫太太說:「和三星期前失蹤的玉菩薩是一對。」

「你說的是我見過綠得十分透明的,雕成涅盤狀,在深思,全神貫注,神情安詳的那一尊?」

「就是那一尊。」菲麗說:「幼田對這尊東西很看重,吵得很厲害。」

「喔,他應該的。老天,為什麼……這是我一生見到最漂亮的雕刻品。我……我曾經說過我要是有個複製品都好的。我曾經問過幼田能不能用石膏複製一份出來……你說那一尊也丟了?」

「丟了。」菲麗說。

「喔,老天。」哈雪薇說。

我笑向皇甫太太道:「你看你先生會不會很想知道我已經替他找到了吹矢槍,值得我們打擾他一下,通知他。」

「我們沒有辦法可以通知他。」

「當然他的冬眠室會有門的。」我說:「我們敲門呀。」

「有兩扇門,都是上鎖的。門與門之間是貯藏室,裡面聽不到敲門的。」

「裡面沒有電話?」

她搖搖頭。「那房間是他特別設計的。我告訴你,完全不可能,除非真正大急事,他又……」

「他又怎樣?」

「他又不在工作,我可能從窗口吸引他的注意。」

我等候著。

她研究地咬著嘴唇,拿起吹矢槍,向我說道:「請你跟我來。」

她離開哈雪薇,哈雪薇坐在椅子上,兩腿交叉著,身上袛穿著一件薄罩袍,一條帶子在腰部打個結,罩袍的兩側下擺自帶結以下Ⅴ字形的分開著向下垂下來。

我跟著皇甫太太進入一個玄關,她打開一個浴室的門,笑向我說:「擠一點擠到窗口來,我們來試試。」

我擠向很窄的浴室窗口,她把磨砂玻璃窗打開,她指向隔著一個採光天井大概二十五尺遠,比我們高出十五尺的一個窗口。我們兩個人因為她側身向外指,擠得那樣近,她的頭髮都能刮到我面頰,窗里有燈光。

「上面那個窗就是他現在在的地方。」她說:「有時他把窗帘拉上,有時……你看,這次他沒有拉上窗帘……有時他祗坐定一個地方,錄音不走動。有時他找靈感就在房裡踱方步,他走過窗口的時候,我們可以用手電筒閃光引起他的注意。」

「你在這裡等一下。」她說著徑自走出浴室。

她沒一下就帶了個五節乾電池的電筒進來。

「假如我們看到他在走來走去,我就來給他信號。」她說:「但是我可不願擔負這是我一個人主意的後果,我們可能被大罵一頓,他在那上面時真的最不願被人打擾。」

「我看得出你丈夫是個個性很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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