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7時正,白莎坐的計程車才彎進旅社門口,我從大廳跳出來,坐進車裡。白莎對我能那麼準時,感到蠻驚奇。但是她鑽石樣的小眼睛充滿了怒氣。

「昨夜沒睡好?」我問。

「睡個頭!」

我告訴計程車,我們要去聖查爾斯大道的地址。隨即又問:「怎麼啦?是不是太吵了?」

她說:「我年輕的時候,女孩子都是文靜,嫻雅的。哪能當街勾引男人?」

「難道昨夜有人當街勾引男人了?」

「有人!」白莎喊道:「豈止有人,一大堆的女人,大庭廣眾之間勾勾搭搭的,像春天晚上一大群貓一樣。只是她們不在屋頂上,而是大街上。」

「那你昨晚上沒有好好睡?」

白莎說:「是沒好睡,但我保證你一件事。」

「什麼?」

「就從那陽台上,我把這些婆娘好好的訓了一頓。」

「反應怎麼樣?」

白莎說:「有一個生氣了。有一個自覺不好意思回家睡了。其他的站在那裡向我大笑……還反過來調侃我。」

「你怎麼辦?」

「我好好的咒罵了她們一頓。」白莎理所當然地說。

「她們就讓你罵?」

「沒有。」

「怪不得你沒能好好睡。」

白莎說:「倒不是聲音大吵得不能睡。我實在是氣得不能睡。」

「今天要不要搬出那個公寓?」

「搬出來?」白莎喊道:「別傻了。房租已經付了呀!」

「我知道,但是住在一個不能睡覺的老公寓里有什麼意思呢?」

白莎兩片嘴唇變了個一字型:「有一天我把你狗牙一顆一顆都打下來。總有一天,你浪費的習性會使我們拆夥。」

「我們財務狀況不好了嗎?」

「我們不必再討論這些問題了。」白莎匆忙地說:「你一直很運氣,有一天運氣可能不這樣好。你會向我求情,希望拿點錢出來維持我們兩人的事業。到那種程度,你就知道我柯白莎太太不是亂混的。」

我說:「好玩,好玩。知道破產的時候,夥伴會拿錢來貼補,使人放心多了。」

她故意把頭轉向車窗,裝做觀看聖查爾斯林蔭大道的街景,不理我。過了一下,她說:「有火柴嗎?」

我擦根火柴,替她把煙點上。我們一路沒說話,直到海灣公寓。

「最好叫車子等著。」我告訴白莎:「這一帶車子很少,也許我們不會太久。」

「我們可能會待得相當久,」白莎,「至少比你想像要久得多。我們不能讓等候表滴滴嗒嗒吃我們鈔票。」

白莎打開皮包,付了計程車費,說道:「等在這裡看我們按鈴,要是我們進去了,你就走。要是沒有人讓我們進去,我們就讓你送我們回去。」

司機特別對那一毛小費看了兩眼,一面說:「是的,夫人。」一面安坐等候。

白莎找到和名牌「方綠黛」並列的門鈴,用力地按著,好像一定要壓扁它才消方才我給她的氣。

「可能她還沒有起來。」白莎說:「尤其假如她昨晚回來晚的話。說不定她就是昨天在我窗下喝醉大鬧中一個人。這個鬼地方,晚上3點鐘才上市呢。」

她又伸出一個手指,點穴似的壓上按鈕。

這次門上響起了嗞——。我把門一推,門就開了。白莎轉身揮手,叫計程車回去。

我們開始爬樓梯,白莎帶著165磅體重,慢慢在前。我跟在她後面,由她決定快慢。

白莎說:「見了她之後,你別開口,讓我來說話。」

我問:「有準備要講些什麼了嗎?」

「是的,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做些什麼。唐諾,我看新奧爾良造的樓梯是世界上最陡的。簡直是虐待人!」

我說:「左邊第二個門。」

白莎喘完最後兩級樓梯,大步走向走道,舉起手來準備要敲門,但停住了,手舉在那裡足有一秒半鐘沒動,因為門開著半寸。

她說:「大概她的意思是歡迎我們自己進去。」說著就用手向門上推去。

「等一下。」我說,一面用手抓住她的手肘。

門因為白莎的一推,自己慢慢打開。我看到一雙男人的腳維持在一個怪異的位置。門慢慢打開使屍體露了出來。屍體伸手伸足一半在椅上,一半卧地上。頭在地上,一隻腳在把手下面,另一隻腳在把手上彎著。一堆邪惡不祥的紅色血液,自他左胸部一個洞流出,流過未扣的西服背心、外套,流在地上。一隻燒焦了的軟墊,看得出曾用做當開槍的滅音設備,在屍體旁地上。

白莎低聲說:「他奶奶的!」快步向前。

我仍抓住著她的手肘。此時用盡全力把她拉回來。

「什麼意思?」白莎問。

我什麼也不回答,只是拚命把她拉後。

一時她曾很生氣,但當她看到我臉上表情後,她的眼睛變大了。

我用很大聲音說:「我看不像有人在家。」一面不放鬆她手肘,一直拖向樓梯方向。

一旦她懂得我怕的原因,她跑得比誰都快。我們在有地毯的走道上,快速地移動著。到了樓梯頭上,她想停下來,我還是領先把她拉下起始的幾級階梯。

就這樣紊亂倉促地來到街上,我拉著白莎靠牆旁,沿聖查爾斯大道走。一眼看著公寓的出口。

白莎說什麼也不肯再走,拉住我說:「到底怎麼回事?你怕什麼?那男人已被謀殺,我們一定要報警。」

「報不報警是你的事。」我說:「但是你要走進這房間,你就不會活著出來。」

她站定在地上,怒視我說:「你說什麼呀?」

「你還不懂哇?」我問:「有人按鈴讓我們進大門。又把門開一寸讓我們進去。」

「什麼人?」她問。

我說:「兩個可能。警察在裡面等候什麼人來,這可能機會不多。再不然,就是殺人兇手在等第二個犧牲者。」

她炯亮的小眼睇視著我,越想越怕,她說:「奶奶的,怕是給你說對了,你小混蛋。」

「我知道不會錯。」我說。

「但是我們兩個絕對不會是那兇手等待中的人。」

「一進入房間就不同了。」

「為什麼?」

「一進去你就看到他是誰了。不管他是不是在等你,他絕不能放你離開了。一旦見到他臉,我們就死定了。」

白莎想到剛才危險過程,有點死裡逃生之感,她說:「所以你大叫裡面沒有人?」

「當然。看,對面有家餐廳。我們可以用電話報警,此外還可以觀察這公寓門口,看有沒有人走出來。」

「那個人是誰?」白莎問:「你認識他嗎……那死人?」

「我見過他。」

「什麼地方?」

「昨夜他曾來看方綠黛小姐。我想他的出現是偶然的,不受歡迎的。在這之前我還看到過他一次。」

「哪裡看到他?」

「那一晚我睡不著,我走上陽台,他從對街酒吧出來。有兩個女人和他在一起。另一個男人在汽車裡等他們。」

昨晚白莎親自經歷的情況,使她諒解為什麼前晚我會睡不著。她問:「是不是吵得一團糟?」

「前晚是一個汽車兵團,用喇叭在吵。而這個死人是發起人。」

她簡單有力地說:「早死早好。」

「不要這樣說,這種事開玩笑危險得很。」

「誰說我在開玩笑?我每個字都出自本心。我們報警?」

我說:「是的,但用我的方法。」

「什麼叫你的方法?」

我說:「來,我做給你看。」

我們走進餐廳。我大聲問老闆,能不能代我打電話招輛計程車來,還是我必須自己打電話招車。

他指向角上的公用電話,又告訴我計程車行電話號碼。我走過去打這個號碼。計程車行保證我2分鐘內車會到。從電話所在,我還是看得到方綠黛公寓大門。

我等著,等到聽到餐廳外計程車喇叭聲,撥了個電話到警察總局。我模糊地說:「有筆嗎?」

「有。」

我說:「聖查爾斯大道,海灣公寓。」

「怎麼樣?」

「204號房。」

「怎麼樣?你什麼人?你要什麼?」

「我要報警,那公寓里有一件謀殺案。如果你快快派人來,可能捉到兇手,他還在裡面等待殺害另外一個人要殺。」

「你什麼人?是什麼人在報警?」

「姓希。」

「姓郗?郗什麼?」

「希特勒。」我說:「請不要再問問題。我要吃奶嘴了。」我掛上電話,走出去。

白莎已先我一步走出去,留住計程車。我跟在她後面,好像沒有急事一樣。

「去哪兒?」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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