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我把租來的汽車開進貝林鎮。
我目前尚不願被警方注目,但是我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到石依玲,這個方法尚且很容易被人認為遊盪,行為不檢而報警。我開車進第一個見到的汽車旅館,在裡面繞一圈,每個房子前面的車子都看一下,又開車出來。遇到第二個汽車旅館,又重複這樣來一次。雪佛蘭車,牌照號RTD六七一,停在十號房子的前面。
這家汽車旅館還有一個空房。我就租了下來,把我車停好。我等經理把霓虹廣告熄掉,想像中他已經上床,我走到十號房,輕輕敲門。
運氣很好,依玲顯然沒有睡著。我聽到床上移動的聲音,腳著地的聲音,然後是她緊張的聲音問道:「什麼人?」
「是唐諾。」我說。
她把門打開一條縫。
「唐諾,」她說:「我穿著睡衣。我……」
「有睡袍嗎?」我問。
「沒有,我沒帶,我……」
「包個毯子。」我低聲說:「我有要緊事,一定要見你。」
「等一下。」
她走回床去,再過來時身上披了一條毯子。
「不要開燈,」我告訴她,聲音盡量降低。
我走進去,把門自身後關上。
「這裡牆壁薄得很。」她低聲道:「別人會以為我半夜……有人來看我。」
「沒關係。」我告訴她:「別人看你一個人來登記早就知道會有人來看你的,不要使他們失望了。看到報紙了?」
「有。」
「明天早報會有更多。」我說:「你會發現警方在找我。」
「找你?」
「是的,」我說:「聲音要輕一點。」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找你呢?」
「不找我就要找你了。」我說:「我假如站出來,把你的事告訴警方,他們就來找你。再不然我就要站在後面,不讓他們找到。」
「但是他們怎麼會知道你的事?」
「你會在報上看到的。」我告訴她:「我現在沒有時間解釋,我從報紙上看到杜漢伯沒有活著的直系親屬。」
「我也看到了。」
「本來知道嗎?」
「不知道。我知道他非常寂寞,他也對我說過沒有近親可以走動。」
「就會有表兄表弟,侄子侄女或隨便什麼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出來的。」
「你什麼意思?唐諾?為什麼……為什麼半夜三更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問我這個問題?」
她坐的是床邊,窗外進來的一點點燈光,照著她無助、焦慮的臉色神情。
「你自己想想看。」我告訴她:「你的兒子是杜漢伯的兒子,私生子……是沒有錯,但是總是他的血親。」
她憋著氣說:「唐諾,你的意思……這會有用嗎?」
「當然有用。」我告訴她:「祗是需要各種不同的證明才行。證明恰當,對你的兒子就不同了,對你也就不同了,當然對冒出來想分一杯羹的遠親就太不利了,所以他們一定會和你爭破頭的。」
「你說他們會把我拉進去算一份,還拉我兒子進去?」
「天!」我說:「你別天真好嗎?他們要拉你進案子去,把你撕成一片片粉碎,他們要替你定做一個謀殺案。他們會說你在勒索他硬說孩子是他的……簡短言來,情況會非常困難。」
她坐在床沿上,毯子包在身上,想著整個事件。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我有什麼好辦法嗎?」她問。
「有,」我說。
「你能幫我忙嗎?」
「我能試著幫忙。」我說:「但要冒不少險,只要我能避免警方的掌握,我就能操縱大局,一旦被警察捉去了,我就沒有辦法了,目前我還要你幫一點忙。」
「什麼?」
我說:「你一直留意著杜漢伯的一切,你注意著他在幹什麼。當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顯然他是都聽你的。
「你了解他。他知道……你了解他的問題,你同情他。我認為你還在愛他,但是你不願回到老路上去,做了母親的你認為你對兒子有責任,你希望他能長大成人。
「好了,你一定知道很多杜漢伯別人不知道的事。他不時的和他辦公室一個女人偷偷的約會。我要知道她是什麼人?」
「能形容她一下嗎?」她問。
「她年齡是二十六到三十一歲,大而黑的眼睛,長的睫毛,走起路來很特別,很引誘人的搖曳。不是擺動,是有韻律的……」
「馬桃麗。」她插嘴道。
「好吧,她怎麼樣?」
「我知道,知道漢伯……對她很有意思,但是他被凌佩珠閂住了。她抓他抓得很緊……我簡直想不到他已經死了,唐諾……」
「是的,我了解。」我不讓她把話題岔開了:「我們沒時間感情用事了。我要的是事實,而且我要快,把馬桃麗的事告訴我。」
「她是個神秘人物,我對她不太了解,她嘴很緊。」她說道:「我的確知道漢伯對她非常有興趣,我想她也在鼓勵他,我不認為他們兩個有……有什麼親熱的事。」
「你知道我什麼地方能找到這個女孩子嗎?」
「不知道,我……好像我曾經聽到過她……不,抱歉,唐諾。我抱歉,幫不上你忙。」
「沒關係,」我說:「另外告訴我一件事,凌佩珠在聖塔安納用戴安妮的名字有一個豪華公寓,我認為是杜漢伯出的錢。」
「在聖塔安納!」她大喊道。
我點點頭。
「不對,不對。」她說:「漢伯在洛杉磯給了她一個公寓。」
「知道地址嗎?」我問。
「我不知在哪條街上。」她說:「但是是在女王公寓。」
「好,這裡另有一個問題。」我說:「凌佩珠在日泳旅館用戴安妮的名字住了一個晚上,戴安妮就是她在聖塔安納公寓里使用的名字。你看她為什麼要住到日泳旅館去呢?」
依玲搖搖她的頭。「我不知道,唐諾。」
「杜漢伯是和你在日泳見面的?」
「是的。」
「好幾次?」
「那是我們常見面的地方,是的。」
「然則,假如他要和凌佩珠見面,你想他會不會……」
「老天,不會!」她搶著說:「他何必要安排和她在汽車旅館見面呢?他給她在洛杉磯維持一個公寓,再說從漢伯看來這件事到頭了。他已經看出她是怎樣一個人了,一個標準的挖黃金的。
「事實上我相信他從來沒有和她有過愛情,只是被她弄得昏頭昏腦。你要相信我,這女人什麼手段都用出來了,她是好手。漢伯太寂寞了,也有點迷惘。她出來,用她的美好身材在她前面炫耀,把她自己送到他懷抱去,祗是她做得很漂亮,一直好像漢伯是主動的一樣,是……是老辦法了。」
我向她上下看看。
「不要這樣看我,唐諾。」她說:「我和他之間不一樣,我……愛他,他愛我。假如他今天能活著對你說話,他會告訴你,我離開他使他心靈空虛到無法彌補的程度。
「那些我和他一起在日泳汽車旅館的夜晚……他比任何和其它女人的幽會看重……那些別的女人的約會,祗是……祗是……你知道的。」
我說:「好,依玲,我一定要警告你。早晚這件事會炸開來,公開化的。你的兒子,小伯,會成為眾目所矚。我雖不願如此,但也愛莫能助。」
「唐諾,假如他們問我,我怎麼告訴他們?」
「什麼也不要說,」我說:「第一件事是找一個律師,假如律師找得好,他會教你保持靜默,直到我有機會找出更多事實來,我要走了。」
「唐諾,你是不是……是不是會有什麼危險?」
「我要不拒捕的話,就不會有危險。」我說:「我也不會笨到去如此做。但是萬一被他們捉到的話,可能會被他們修理一頓是免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揍你。」
「宓善樓在脾氣不好的時候,很喜歡修理人,目前我知道他脾氣不好。」
「你真可憐。」她說:「你是為我才變成這樣的。你……」
毛毯掉在地上。她把兩手放我肩上,她說:「唐諾,我們彼此了解,我不是對你有興趣,我是衷心感激你,感激你全力在保護我,我知道。」
她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個吻,站起來就只穿了睡衣,替我把門打開。
我走過去把一隻手抓住她手臂,不輕不重握她一下給她再一層保障。我說:「繼續睡你的覺,把下巴抬起來。」
我開車到棕櫚泉,走進一個電話亭,打一個長途電話到白莎的公寓去找她。
一、二分鐘之後,白莎睡意朦朧的起來接電話。「哈啰,哈啰……搞什麼鬼?……什麼人半夜三更的……」
「是唐諾,」我說。
「你!」白莎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