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走出電梯,步下走道,打開門上漆著「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門。接待室里只有一位小姐在。我向她點點頭,經過接待室,推開門上漆著「賴唐諾……私人辦公室」的門。我的私人秘書卜愛茜趴在地上,正在追一小片被空調口吹來冷風,自她桌上吹掉的剪報。

剪報吹進了她辦公桌底下的一角,愛茜一隻手兩隻膝蓋支在地上,伸出一隻手去抓。

「唐諾!」她叫出聲來,一面想站起來,一面把裙子向下拉。

我從另外一個方向把剪報撿起,交向她說:「我來。」

她伸手來拿,但是我一眼看到了剪報上的標題,很快把它收了回來。這則新聞述及一個女人在她自己公寓,又被搶劫又被污辱。這是最近三個月來第三件,而且沒有破案線索。女人被她自己的長絲襪套在脖子上扼死。

「這一類的還有嗎?」我問。

「另外兩件完全相同的我已經放進剪報貼簿了……唐諾,你為什麼叫我做這件工作呢?」

「什麼工作?」

「把所有西南部沒有破的刑案都收集起來。」

「使你消災避禍呀。」我說:「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些魔手都是伸向懶人的。」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懶人。」她說:「你的合伙人柯白莎等你來上班已經很久了。」

「情緒如何?」

「再好也沒有了。我已經二個月沒見她如此高興了。她簡直容光煥發。」

「有人一定給了她五元錢。」我說。我走過她辦公室……也是我私人的小接待室,進入我自己的辦公室。看看桌上的信件,都是些無聊常規的玩意。我又走出來。愛茜坐在她自己桌子前,小心地把剪報貼進剪貼簿。

我停下來,自她肩前向下望。

她警覺地把她左手伸上來握住領口。

「別緊張,」我告訴她:「我不會偷看的。我是在看你的剪報。」

她說:「你站我後面,這樣看下來,叫我緊張得很。」

「我從隨便什麼地方看你,我都緊張。」我說:「你保留這汽車旅館偷看女人案子幹什麼?我告訴過你祗要警方急著想破的刑案。」

「我知道。」她說:「我是把他拿來看犯罪方法的。這是三天內第二次的偷窺案子了。二件都在同一個汽車旅館。海濱的『日泳』汽車旅館。」

我念那一段剪報。聖塔安納,靈心公寓,一位戴安妮女士在那汽車旅館過夜。淋浴出來的時候邂逅一張壓扁在一扇玻璃窗上的臉。她太緊張了,無法給警方有用的形容,但是警方從另一位受害者那裡得到了十分詳細的描述。那另一位是鳳凰城一家美容院的郝海倫,她三天前在同一旅館遇到了相同偷窺情況,說不定是同一個偷窺的人。

「常見的事,」我對愛茜說:「既然剪下來了,就貼起來吧。」一面走過她辦公室,來到大接待室。我用大姆指向柯白莎辦公室的方向一翹,兩條眉毛髮問地抬起來。我們的接待小姐搖搖頭,表示她空著沒有訪客在談話。我開門自己走進去。

柯白莎是一百六十五磅的壓路機滾筒,大概有六十齣頭一點的年齡,閃閃發光的小眼睛,不饒人的舌頭,天生褻瀆神聖和敵視的個性。

「唐諾,」我才把門關上,她就開口了:「什麼意思叫愛茜把報紙剪得雞零狗碎的?」

「沒事做的時後給她點事情忙忙呀。」我說。

「剪貼簿,膠水,不是一樣要花錢的嗎?」她說:「為什麼不叫她把這些東西放進用過的信封去歸檔呢。會省不少……再說,要那些廢物有什麼用?」

「這是聲東擊西的好東西。」我說。

「什麼意思?」

「當警方在某一件案子上逼得我們太緊的時候。我能挖一件有點像的案子出來,減少一點壓力。」

「嘿!」白莎嗤之以鼻地說:「給你用過兩次,你用出癮來啦。第一,警察給你騙過兩次了,他們再也不會上你當了。第二,從今以後,不論什麼案子,我們再也不會和警方有什麼糾纏不清了。」

「你怎麼能那麼確定呢?」

「因為我決定了。從今以後,我們的工作要回覆到安定、安全、有理性的一面去。這本來是我的一貫作風,直到你這小子闖進來。奇怪得很,明明是一件普通常規工作,一到你手裡七變八變就變出一個鬨動大家的案子,危險八拉的和警察糾纏在一起,老使我覺得要給你送牢飯似的。

「在以前,」白莎繼續說:「我一覺睡到大天亮,也沒有什麼高血壓的麻煩,不要說胃潰瘍了。」

「你銀行里存款也多了呀。」我告訴她。

「那也沒有用,我要把這裡工作情形回覆到本來的情況!」她說:「我再也不要這種一次頭的客戶了。」

「什麼叫『一次頭的客戶』?」我問。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那些兩條長腿,神秘兮兮的女人老是燈蛾撲火似的在你身邊盤旋。她們每一個都是一次頭的貨。她們自己闖了禍,弄得混身麻煩,危險到火燒眉毛,跑到你這裡來轉彎抹角,甜言蜜語的……你看她們敢不敢來找我。半哩路之外我就知道他們是什麼貨了。也祗有你,每次都會上她們的當,只要有兩條腿,兩滴眼淚和偽裝的無辜,就行了。」

「好了,白莎。」我說:「一早起來爭這個題目沒什麼意思,你吵著要見我,你要什麼?」

白莎的臉淘氣地笑了起來。「唐諾,」她說:「我們辦到了。」

「辦到什麼啦?」

「開始引起我一直希望要有那種長期安全戶的注意了。大的,重要的,有勢力的大機構,聘請我們替他們做受敬重而沒危險的工作。不再稀罕你替公司弄來的貨。」

「再多告訴我一點。」

「他的名字叫孫夢四。」白莎說:「是孫氏綜合保證投資聯營的董事長。他的名字實在不夠唬人。」

「嗯,」我說:「有點像搞大家樂的。」

「但是他命好。受尊敬得很。」

「他做什麼的?」

「他自己做商業房產的調查工作。」

「土木工程師?」

「不是那一類調查。他選一塊有潛力的商業地產,調查每天有多少車輛經過這裡,多少人走過這裡。然後看附近的地段有些什麼已經在營業的店,來決定這裡,當開設一個什麼樣的店,最高的租價應該定為多少。

「當他決定後,他跑去找房東,把地皮長期的租賃下來,由他造房子來出租,最後到期的時候房契也就歸地主所有。」

「說下去。」我說。

「房子造好,他去找許多做生意有興趣的人,來分租他的房子。月租當然足夠他房子的回本和付地主租金,於是大家高興。」

「除非做生意的人不能賺錢。」我說。

「會賺錢的。」她說:「這就是孫先生高明的地方。也是他成功的秘密。房子里要開什麼店都經過調查,不隨便出租給不合他意思的行業。」

「我想孫先生是講究效率的?」

「那還用說。」白莎說:「十分的有效率。這種工作才是我們應該投入的。千萬別再做這些冒險工作,在州立監獄前晃來晃去了。」

「誰在州立監獄前晃來晃去了?」

「上一件案子,你就如此。」

「亂講,」我說:「宓善樓警官『認為』我在州立監獄前晃來晃去,他把這個概念賣了給你。」

「不管怎麼樣。」白莎說:「這是件好事情,我們開始祗做正經工作,為大的公司做事。據說孫先生還有幾塊大的郊外小區。有一塊在棕櫚泉去印甸的路上,大概五哩的地方。」

「好吧,孫夢四要我們做什麼?」

「像他的工作方式,」白莎說:「他的一切調查所得必須是非常保密的。」

「當然,」我說。

「但是,他守不住秘密。」

「為什麼?」

「他不知道,他要我們給他查出來。」

「發生點什麼事了?」我問。

「有一個他的競爭者,」白莎說:「叫杜漢伯。杜漢伯開了一家杜氏租賃評價開發公司。」

「又怎麼樣?」我問。

「最近好幾次,當孫氏公司花了不少時間,金錢,決定了一塊拐角地的價值之後,這些數據好像自己長腳一樣,到了姓杜的手裡。姓杜的早一步用孫先生準備和地主開價稍高一點點的價格,把生意搶走了。」

「有可能杜氏的制度和孫先生一樣有效。」我說:「再說都市地越來越少,兩個人都看中相同的幾塊地是可能的。」

「事實並不如此。」白莎說:「做這一種調查,事先要得警方批准的。有一根像是水管一樣的空氣管要橫在路面上,自動計算各型車輛的經過數。另外要請人站在路邊數步行經過的人數。假如另一家公司在做相同的調查,是不可能不被發覺的。

「這一點我和孫先生討論很久。孫先生堅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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