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歐魯思在我公寓門前等我。我把車開過去,彎向路邊停在大門口的時候,她正望向相反的方向。

感覺到有車停下,她轉過身來,雙眉一蹙看到了我。

「唐諾!」她喊叫出來。

我把身體移到車前右座把門打開。她伸手握住我手臂,那麼緊,我覺得她的指甲壓到了我的肉。她說:「喔,我真高興見到了你。」

「來很久了?」我問。

「不久,十來分鐘。但每分鐘都好像一個世紀那樣長。告訴我,我有沒有做錯什麼?」

「有。」

「但是,唐諾。那包東西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我自己什麼時候要,就隨時可以拿到。是在一個沒有人想到去找的地方。」

我說:「我本來可以早點來的。但是我和蔡凱爾談了一下。」

「他是誰?」

「蔡先生,」我說,「是包先生第一任太太的弟弟。」

「喔。」

我說:「可也是昨天晚上,你從桂醫生辦公室拿了那包毒藥出來之後,一直跟蹤著你的人。」

「他……他跟蹤我?」

「是的。」

「但是,唐諾。他可不能。我……我是說……」

「是的,有兩個人跟蹤你。其中一個是蔡先生。另外一個是我雇來跟蹤蔡先生的人。」

「但是,蔡先生知道不知道……這包是什麼東西?」

「我認為他是知道的。」

「你和他談了很久嗎?」

「是的。」

「他說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他口很緊。」

「他也許不知道我是誰。也許他……」

我說:「別傻了。他專程從桂醫生的辦公室跟蹤你,一直到車站,看你把東西放進自動存物櫃里去的。」

她站在人行道上,整個人好像要垮下來似的。

「現在講也沒什麼用了。但是昨晚要是你照我說的做了,今天情況就不會如此複雜。給你如此一來,我都不知道已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馬上會發生什麼。」

她說:「假如他報警了……假如他告訴……」

「正是如此。」

「但是唐諾。那個紙包並沒有被打開過。根本沒有人動過它。」

「你怎麼知道?」

「它和我從藥房買回來時完全一樣。」

「你怎麼知道?」

「我把紙包打開來,看過裡面的小瓶,又照原樣把它封起來了。」

「擦乾淨了?」

「擦什麼?」

「你的指紋。」

她臉上又現出驚慌的神色:「沒有。不過那包東西真的沒人動過。」

「你沒有把它放在天平上秤一秤吧?」

「沒有。」

「你去買它的時候,你買了多少重量的砒霜?」

「桂醫生要我去買二千毫克。」

我說:「假如瓶中有二千毫克,你根本不知道是否已被人拿走了一點點。」

「我能不能現在再去拿回來?」

「拿回來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拋掉它?丟掉它?或是像你說的報警?」

我說:「你不知道蔡先生報警了沒有。也許蔡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等你。他們可能坐在那裡等你去拿砒霜。你剛把櫃門打開,正要伸手進去拿小包的時候,他們拍拍你的肩膀,給你看他的服務證件,說……」

「唐諾,不要說了,我的神經已經夠緊張了。」

「但是,」我說,「這正是事實。我們被蒙在鼓裡,外界已發生什麼事,我們不知道。」

「喔,唐諾。都是我不好。我看那毒藥仍在架子上,我看它真的沒有被人動過。我只想把它移開,拋掉,而……」

「他們要是在登記簿上發現你買過毒藥,你怎麼解釋?」

「我就把發生的實情全部告訴他們。你看我們現在能不能這樣做?」

我搖搖頭。

「因為現在講起來有點像你編造出來的一個故事。你編出來為的是給自己一個不在場證明。」

「我不懂。」

我說:「假如是你下的毒。你被開除了。你突然想起你用的毒藥還放在檢驗室架子上。假如警方發現,他們會發現其中一部分已取用了。你想把那少了的再補滿它。你也許準備今天來補充,但是昨天被開除了,你沒有機會了。所以在你把鑰匙交回去之前,你晚上回辦公室,你去把毒藥自架子上移開。你把毒藥帶到車站,讓它在那裡過夜。目的是今天回去把毒藥的重量補足,使和買來時相同,然後再報警。

「只要你一承認你知道毒藥的存在,只要你承認你想你買的毒藥可能和包家中毒案有關,你就被套牢了。你再也解釋不清楚,你為什麼晚上還要到醫生的辦公室去,把毒藥從架子上拿下,歸你自己保管十二到十五小時之久,而後再通知警察。

「進我車裡來,坐下來把手、腳輕鬆一下,我們還有事要辦。」我坐到駕駛座,讓魯思進車坐我旁邊。

「還能辦什麼事?」

「只有一件事能辦。我要讓別人找不到你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盡量挖點情報出來。」

「你認為跟蹤我的人報警了沒有?」

我告訴她:「我怎麼會知道?他非常聰明,也在玩什麼特別把戲。千萬別大意了。」

「但是我去躲在哪裡好呢?」

「這就是目前我們要研究的。」

她握住我手說:「唐諾,不論你說什麼,我都照做。」

我聽到有小童在叫著販賣報紙。我靜聽一下,把她的手從我手上移開,伸手進口袋掏硬幣。

男童自街角過來,口中在叫:「中毒案!中毒案!最新消息。看報紙!看報紙!」

我側身輕壓在魯思的腿上,揮手招呼報童過來,用硬幣買了一份報紙。

報紙右側大字標題:「包妲芬中毒死亡」。魯思看到標題叫出了一半聲音,哽住了一半。

我把報紙壓平在駕駛盤上,這樣兩個人都能看到。

「唐諾,」她說,「這下,哎……」

「省點力氣,」我說,「現在沒有時間來表演這一套。」

很明顯新聞是最新消息。不過大部分內容都是炒冷飯。稿紙是早就寫好的。要死要活抽換幾句話,印出來搶生意而已。報上新聞如下:

今晨包妲芬太太病況之突然轉劇乃至死亡,使警方面對近十年來最離奇之下毒致死案件。

包妲芬因砷中毒於昨晚被警方送醫院,本已脫離危險階段,突於今晨複發,又因心臟本不強健導致死亡。

其夫包啟樂為一成功地產商,約於包太太中毒被發現前一小時亦因砷中毒被送醫治療,雖然警方深信兩人系同時中毒。因包啟樂能於中毒後較早獲得救治,醫生宣布已快速痊癒。,最新消息稱,包先生已起床活動,並可用電話指揮其辦公室照常進行一切業務。

稍後包先生得知夫人死亡消息後,曾用電話與其秘書聯絡,指示關閉辦公室,待葬禮舉行後再開放。

至於包啟樂(三十四歲)及其太太(三十二歲)真正中毒之原因,警方雖已展開調查十二小時以上,但仍未澄清。

包啟樂返家後食用了包妲芬太太親手調製的小點心,突發腹部絞痛,立即被送醫治療。(下接第四版)

很明顯,全文早已寫妥,由於今晨包太太的死亡,所以前一段予以重寫。我把報紙折起,向后座一塞說道:「就是如此,現在變成謀殺案了。」

「唐諾。」

我伸手經過她,把車門打開,說:「出去。」

她一聲不響地站到人行道上。我跟著也從她那邊車門出來,把車門關上。

「我們怎麼辦?」

「我們先散散步。」我說。

我輕握她手臂,經過人行道,步上四級水泥台階,用我的鑰匙把門打開,和她快步經過走道,進入自動電梯。

「去你公寓?」她問道。

我點點頭。

她思索地看我一下,移到電梯的一角。

我按下三樓的鈕,電梯門自動的關了起來。電梯移動著上升。

魯思沒有說話。

電梯停下,門打開,我又輕扶她的手臂,用鑰匙開了我公寓的門,快快把她推進門去。

我說:「這地方亂得很。我沒有請人幫忙。女傭一周只來一次。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你。電話響不要去接。有人敲門,不要出聲。

「我給你一個暗號。假如我找你,我打這個電話,聽到電話響,什麼也不做,只是看錶。

「我會讓電話響四次或五次。掛斷。正好二分鐘後再打,再掛。你再等二分鐘,接我第三次的電話。

「你要注意表,要是三次鈴聲每次都相隔正好二分鐘,才接第三次,懂了嗎?」

她點點頭。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