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二十分我來到辦公室,向接待室的女郎點點頭,走進我自己私人辦公室。
房吉明坐在裡面和卜愛茜在聊天。
愛茜說:「房先生要見你。我想你不會喜歡讓他在接待室等。宓警官曾用電話和白莎談過,我怕他隨時會來。」
「你做的很好。」
我說完這話後,問房吉明:「房,有什麼新消息?」
房吉明說:「你叫我跟蹤那個人,我就照辦。」
「他知道嗎?」
「不知道,他自己有一肚子困擾在。」
「那好。我以為不容易跟蹤他。他去哪裡了?」
「他去白基地大廈。」
我吹了一個口哨。
「他乘電梯上樓,」房吉明說,「看他好像不會一下就出來,我把車停好。也走到電梯說要去六樓。那裡值夜班的要我到角上進出簿去簽名,又問我上六樓去看什麼人。」
「你怎麼說?」我問。
「我說我要去看桂醫生,有顆牙齒不好。他說桂醫生不在。我說我有個特約,桂醫生一定會來看我的。值班的說,桂醫生不在上面,所以上去也沒有用。他在和我爭的時候,我看一眼進出簿。最後一行上寫著『阿爾發投資公司,蔡』。」
「然後呢?」我催著問。
「我假裝被夜班說動了。告訴他我到外面去等一下,看看桂醫生會不會來。我走過去看看大廈用戶公告的牌子。阿爾發投資公司有一間辦公室在六一○,桂醫生的是六九五。這些數據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我說:「我也不知道。那之後呢?」
「我就在外面坐在汽車裡,過了一會,一個女郎進去。那女郎沒有簽進出簿。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她沒有簽,我又不能去問,一問一定會引起夜班人的懷疑。我想他要是懷疑了,一定會通知所有的住戶,有私家偵探在附近活動。」
我點點頭。
「所以,」房吉明說,「我只好坐定在車裡等。才不過一、二分鐘女郎就出來了。她一出來,蔡凱爾馬上跟在她後面。女郎有計程車候著。她坐上計程車,我看到蔡凱爾在跟蹤她。」
「你有沒有跟蹤他們?」
「有。」
「去了哪裡?」
「聯合車站。」
「之後呢?」
「之後女的付了計程車費叫車走。她走進車站。蔡停了車跟進去。我冒個險,就把引擎開著人離開了車子。女郎進去,投了一毛硬幣在自動存行李的柜子,打開櫃門,放了一件東西進去,把櫃門關上,鎖起,把鑰匙取出,走出車站,搭了部公共汽車離開了。」
「蔡凱爾呢?」
「蔡好像對她已沒有興趣了。開自己的車子走了。」
房吉明打開他皮夾,拿出一張紅單子說:「我被捉住了,不熄火離開車子。可以報公賬嗎?」
我說:「當然,不要掛在心上。由我們處理。」
「謝謝,只希望對你有點幫助。」
「會的,沒問題。」
房說:「好。這傢伙頭也不回一路開回金手臂公寓。他住那裡。我查過,沒有錯,他的名字在信箱上,蔡凱爾,二三一室。」
電話響起。
卜愛茜在接聽之前先對我說:「有個年輕女人找你好幾次了。不肯報名字,也不肯留電話號碼,只說會再打來。所以每過十來分鐘打電話找你一次。可能是她,要不要和她講話?」
我說:「好,讓我來接聽。」回頭對房吉明說:「那個女郎……蔡在跟蹤的女郎,是什麼長相?」
房說:「乾淨整齊。灰套裝,紅頭髮,她……」
卜愛茜一面聽著電話,一面給我做了個姿態,對電話說:「等一下,賴先生可以和你立即講話。」我指示愛茜拖延一點時間,對房吉明說:「大概五尺三,一百一十磅左右。灰套裝,深茶色長襪,藍鞋,紅髮……」
「就是她!」
我拿起電話說:「哈啰。」
歐魯思聽到我的聲音,好像一切都解除緊張似的說:「喔,唐諾。真高興終於找到你了。我就怕你早上不會回辦公室。我從早上輪流打電話到你公寓和辦公室。」
「我出去了一會兒,有什麼事?」
「我要和你說話。」
「昨晚上你有沒有照我告訴你的辦事?」
她說:「這就是我要和你談的。」
「現在談。」
「電話里?」
「是的。不要……」
私人辦公室的門一下被推開。宓善樓警官沒有敲門就晃著他巨大身軀走了進來,帽子推在腦後,一支濕濕沒有點火的雪茄咬在牙齒間,臉上帶著友善、自然的微笑。
他地動山搖地說:「不要緊,唐諾。不要因為我,打擾了你任何事。你打你的電話,白莎說你在辦公室里。我只要問你一、二個小問題。」
我對電話說:「只要告訴我重點,不必講太仔細,我正在忙一件事。」
「是不是有人剛進來。唐諾?我好像聽到……」
「是的,講呀。」
善樓一下子坐在我辦公桌邊緣上說:「哈啰,房吉明,你今天可好?」
「馬馬虎虎。」房吉明說。
「請你們閉嘴。」我說:「我在和小鳥講話。」
「你的小鳥有男朋友嗎?」善樓問。
「我怎麼知道?不問她就不可能曉得。你們兩位要聊天的話,我一輩子也聽不到她說什麼。」
善樓舉起一隻腿,把鞋跟放桌緣上,用兩隻手抱著小腿,笑著對房吉明說:「老套,裝著很重要。多半是銀行打電話來,問他為什麼空頭了五元二毛錢。」
我對魯思說:「說。告訴我。」
她說:「有關昨天我們討論的紙包。」
「是的。」
「我仔細回想,也許根本沒有……你知道,根本沒有被用過。而我現在還有辦公室鑰匙……我本來準備寄還給……你知道什麼人的。」
「講下去。」
她說:「所以。為了免得引起這麼多困擾,我又回到辦公室,拿到了紙包,把它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我要拿回來就隨時可以拿回來。」
我說:「你這個小笨蛋,你把自己頭正好鑽進吊人結里去了。」
「不會,不會,唐諾。不要誤解我。我做這件事的時候,曾經仔細地看過,這包東西絕對沒有被打開過,就像我買回來那天一樣。任何事只要一發生,我就拿出來,給他們看……證明沒有用過,根本沒有用過。我就完全沒有事了。我隨時可以出示,紙包都沒開過,從藥房出來原樣沒有動過。我覺得這是預防任何人問我任何問題,最好對付的辦法。而且我把它藏在一個絕對沒有人會知道的地方。除非我肯說出來,誰也找不到。」
我說:「我現在不能和你討論。你聽著,昨晚上我給過你一個地址。」
「一個地址?」
「是的。」
「怎麼,我不記得……」
「我告訴你,你肯定有……」
「是的,我記起來了。」
「去那裡。」
「你要我……」
「去那裡。」
「好的,唐諾。」
我說:「立即。不要帶任何東西,懂了嗎?」
「是的。」
「那就好。」
她說:「謝謝,唐諾。我們那邊見,再見。」
她掛上電話,我仍對著空電話說:「最大困難是他有三個證人而你只有一個。是的,他有三個……他自己一個,另外兩個和他一起在車裡的……當然他會。這種十字路口的車禍案子千篇一律都這樣。路權,有的時候啥也不值。右邊的人說他有路權。另一個說他已經在交叉道中心而對面的車瘋狂地超速。你再到那地址看一下……我知道,所有證人都已經走了。但是有人就住在那附近。有的店開在那裡,他們不會走。你先去忙起來……」
我停下來,好像在聽對方講話,又說:「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事實上你沒有太多的證人……我現在太忙。再見。」
我把電話掛上,對愛茜說:「愛茜,這一類電話再也不要接過來。以後先要問清楚對方是……」
愛茜說:「對不起,我以為是那個捲款潛逃案的女人。」
「不是的,」我告訴她,「是那個十字路口車禍的討厭鬼。」
善樓顯得出奇的天真,出奇的不在意。
「唐諾,有什麼新鮮事嗎?」
我說:「沒有什麼。我不太舒服。」
「怎麼啦?」
「昨晚沒睡好。」
「罪惡感?」
我搖搖我的頭說:「牙齒痛。」
「太糟了,為什麼不去看牙醫生?」
「我馬上要去,先到辦公室來轉一轉。」
他說:「真太糟了。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