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正如我所料,力士溪路那棟公寓樓前門的鎖十分普通,不需什麼特殊枝巧,放得進鑰孔的鑰匙,都可以開得了門。我就這樣進門,爬上樓,走下走道,輕扣歐魯思的房門。

薄薄的公寓門後,我聽到有人移動的窸窣聲。但是無應門的反應。我又用指節輕輕地再敲一次。

「什麼人?」歐魯思在門裡問道。

「是為你的汽車。」

「你不是把它拖進車廠了嗎。」

我不說話。

她把門拉開一條縫。我看到一雙小心的眼睛,爾後整個臉變成驚奇:「噢,賴先生。」她說著開始把門打開,又突然停止。「我沒穿衣服。」

「那就穿吧。」

「不行,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說:「很重要。」

她猶豫了數秒鐘,一定把所有可能性都衡量了,才把門打開。她穿著睡衣,外面有件長袍罩著,腳上穿雙鑲毛的拖鞋。一份報紙在椅邊,當然她才坐在椅上臨睡看報。壁床已拉下來。整個房間已沒有太多空間。那燈下的椅子是唯一尚稱舒服的位置。其它可坐的都移至牆旁,把空位讓給從壁上拉下的床了。

她說:「怎麼回事?我以為車禍的事我們都講好了。有什麼困難嗎?」

「坐下來,魯思。我要和你談談。」

她看了我一眼,在床上坐了下來。

我把豎燈移開一點,在椅子上坐下:「你不喜歡那包太太……包妲芬,是嗎?」

「我說過嗎?」她反問我。

我說:「請你不要見怪,不要兜圈子,我要真實的情況。」

「做什麼?」

「因為非常重要,對你對我都重要。」

「想知道什麼?」

「你對包妲芬真正的感覺。」

「我恨她,我厭惡她,我憎恨她。我要告訴你一件實情,假如她先生出了什麼事,尤其是中毒的話,一定是她乾的。」

「誰?」

「她。」

「我想你不是因為特別恨她才這樣說吧,魯思?」

「不是。」

「你嫉妒她?」

「為什麼?你什麼意思?我為什麼嫉妒她?」

「因為你的老闆太照顧她了。」

「你以為我在愛桂喬治?」

「有沒有?」

「老天,沒有!」

「但是你還是在嫉妒她。」

她躊躇著,好像在自問良心,然後說:「要看你說嫉妒是什麼定義。假如你說她神氣活現地進出診所.完全忽視我的職權,答案是『是的』。假如因為桂醫生對她不錯,所以我要嫉妒,那就不是。」

「她有一種……診所是她的味道?」

「完全正確,她跑進來,把我甩在一邊,好像我完全沒有一點權力,不是辦公室的一分子。別人看起來我是她鞋底的一塊泥巴。萬一擋路,推開就行了。等候的病人都在睜眼看著,最令我生氣了。」

「生氣到跑出去買一點砒籍給她吃?」

「賴唐諾!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有人給了包妲芬很大劑量的砒霜。」

「你說她也中毒了?」

「是的。」

「包啟樂先生有沒有中毒?」

「有。」她看著我,我看著她。

「怎麼會這樣呢?」她問。

「是呀,怎麼會這樣呢?」我反問她。

「我?」

「你。」

「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沒有在他們食物中放砒霜?」

「你瘋啦?」

「你沒有用砒霜來做什麼事?」

「沒有,當然沒有。」

我說:「魯思,你注意聽。我一切都為你著想。我現在以朋友立場問你問題。假如警察來問問題的話,他們態度不會友善,問題也不一樣。」

「警察為什麼要問我問題?」

「因為,」我說,「你跑到藥房去買過砒霜。你買來幹什麼?講呀!快些回答這個問題。」

「我從來沒有買過砒霜呀!」

「登記簿上可有登記!」

「什麼地方?」

「頂好藥房。」

她搖搖頭:「不是砒霜。」

「你買的是什麼?」

「我為桂醫生買點他要的東西,用拉丁字寫的。」

「你還記得嗎?」

「我抄下了它的。我看……一定還在我皮包里。」

我說:「我們來看一下。」

她在她皮包里摸索一陣,拿出一張硬條,上寫:「ARSENITRIOXIDUM」。

我說:「沒錯,這是砷化合物中最毒的一種。也是包先生、包太太中毒的毒藥,最可能是它混進了鯷魚醬。」

「但是……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呢?」

「毒藥不可能到別人手裡。至少我買的不可能到任何人手裡去。」

「為什麼呢?」

「因為,我回辦公室,告訴桂醫生我已經把他要的葯買回來了,他叫我放在檢驗室的架子上。那時他在忙一個病人。是個小紙包。」

「那是昨天?」

「是昨天上午。」

「你把紙包怎麼處理了?」

「我把它放在檢驗室架子上。」

「你把紙包拆封了?」

「沒有,沒有拆開紙包。我照原樣放在架子上。」

「之後呢?」

「我不知道……也許知道一點。我後來還見過一次,至少我認為還是那紙包。今晚我整理我自己東西的時候,我還見到一次,至少我認為是那一包,還在原位沒拆封。」

我笑著,搖搖頭。

「你什麼意思?」

我說:「一定是開過了。也許外面包裝照原樣包回去。但是裡面東西一定是取出來了。裡面東西放進了鯷魚醬,塗到了蘇打餅乾上面,給包先生、包太太吃下肚裡去了。明天警察會到全市的藥房去找三氧化砷的出售登記。他們也會找到你的名字。他們會知道你替桂醫生工作,桂醫生又和包太太混得不錯。你有理由恨她。你因為她而失業之後,當然更恨她了。此外你會面臨桂醫生否認請你買過毒藥,從來也不知道架子有那紙包。那就是你會面臨的。你再想想看,包先生和包太太怎麼會中毒的?」

她用悲觀、無助的眼光看著我:「我對這問題回答不出來。」

「再仔細想想。」

「我實在想不出來,我沒有答案。」

我說:「我倒有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她問。

我說:「給桂醫生當頭一擊。把他打成被告。告訴警察今天傍晚我們兩個在一起。你聽到我打電話回辦公室,知道了包啟樂中毒這件事。

「你要記住,不可以弄錯。你要裝著完全不知道他太太也中毒了,只是柯白莎在電話中喊叫的數據,只知道包啟樂中毒了。知道嗎?」

「是,我懂了。」

「記住,你要一切都說老實話。只是對我今晚第二次到這裡看你的事不要說出來。你最後見我,是我帶你回家,把你東西拿上來,留了點錢為了給你修車。懂了嗎?」

「是,懂了。」

「你打電話給警察總局,」我說,「你說要找一位知道包啟樂案子的人講話,誰都行,說你有消息要告訴他們。然後把一切告訴來接聽的人。」

「之後呢?」

「之後你掛上電話,不論做什麼,只是不要穿衣服。就像現在一樣,睡衣,罩袍,拖鞋。」

「為什麼?」

「因為你要使場面吻合一個大原則,你為什麼沒有一聽到包先生中毒,立即報警。因為那個時候你還沒有想到其中的關聯。後來你想到桂醫生實在有理由希望包啟樂離開這個世界。桂醫生對包太太有點超過一般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你特別要注意,不能顯露對包太太的恨意,不能有自己感情的表露。唯一不滿的只是桂醫生開除你這件事。」

她點點頭。

我說:「你去買砒霜這件事,你上床時才想到。所以你想了一、二十分鐘,決定報警。」

她點點頭:「他們還會來看我?」

我說:「在你掛上電話後,他們的無線電巡邏車幾乎立即會到這裡。二、三分鐘都用不到。」

「之後呢?」

我說:「之後你告訴他們怎樣去買砒霜,醫生怎樣叫你放在架子上,你告訴他們相信紙包還沒有被拆開,但是你不能確定,你也不能確定最後一次見到紙包是什麼時候。但你想警察應該對這些事有所了解。」

「之後呢?」

我說:「之後他們會到桂醫生辦公室去。他們會找到那紙包。他們會找到桂醫生。桂醫生就必須忙於自衛。假如桂醫生說老實話,你就沒有事。假如他死咬著沒有叫你去買毒藥,不知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