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公司的老爺車居然很爭氣,出了中國餐館它一直快速地在馬路上跑著。

歐魯思坐在我右側。我把車窗全部打開,讓風從車窗吹進,增加一點新鮮空氣。

過了一陣,她說:「剛才真是出盡洋相了。」

我什麼也沒有說。

「告訴我,賴先生。你為什麼對包家有興趣。」

「你只是從遠遠的地方,聽到話筒中傳來的聲音,怎麼可能對名字聽得如此清楚呢?」

「但是她說是有人中毒了。」

「但是你不可能聽清楚姓什麼叫什麼的呀!」

「但是中毒……中毒就已經夠了。」

「為什麼夠了?」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為什麼。」

我也就不出聲地開車。

「一定有人請你們調查這件案子。」

我保持靜默。

「你是不是……我是說,你本來知不知道有個桂醫生。」

「怎麼會?」

「知不知道包太太常去他的辦公室?」

「是你一直在講一位包太太。」我說,兩眼注視路上。

「我在想,你本來是想跟蹤我。然後巴士過來時不小心我們撞上了,要不然……可能這根本是你故意的。」

我繼續做一個優良駕駛員。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攻擊性地問。

我說:「小姐,我要安全讓你回家。你像一個笨女孩在說話。」

「沒多久之前,你只怕我說少了。你的眼睛一直在鼓勵我說下去,把知道的都吐出來。你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現在為什麼不要我開口了?」

我說:「用我現在這種速度開車,須要很大的注意力。我不能把你放在路上不管。我又怕你搭上了色狼的便車。雖然你不喜歡和我同車,但我一定要送你安全回家。」

她在想我說的話,我已來到力士溪路。我保持快速地把車轉入,車子輪胎在轉入較差路面時不高興地叫出聲來。她還沒定下心來,我已踩煞車,一六二十號到了。

這本來是一棟小巧的公寓房子,原本出租給在附近工作人們用的。由於房子缺乏,漸漸的在市區工作的人也住了進來。

我幫助歐魯思自車中出來,先拿起報紙包的包裹,說:「我來替你拿這些東西好了,你拿了東西開門不太方便。」

「不,不要緊,我會處理,你還有要緊事。」

「一、二分鐘沒關係。」我又拿起旅行袋。

她打開前門,帶頭上二樓,到過道盡頭的一扇門。

我說:「十號公寓,一定是這公寓最後一間。」

「是的。」

她用鑰匙把門打開。我跟她進去。是一個很小,可以說很擠的房間,由於牆壁髒了所以連帶著房間也昏暗了。更何況傢具都漆成一度流行的橡木色。有一種不明顯陳腐的氣味,因為人類久居但缺乏整修所引起。這公寓看來是房主的退休金礦。

歐魯思走過去把窗打開。我把她的東西放下,趁她尚未轉身,我拿出皮夾,從皮夾中取出二張二十元和一張十元的紙幣放在桌上。

她說:「有你送我回來真好,賴先生。我抱歉,增加了你不少困難,都因為我自己看起來很笨,做了不少錯事。不過剛才我太震驚了……我今天一天都不順心。」

「沒關係。我能理解。」

「能不能請你幫個忙,不要跟別人說。」

「說什麼?」

「我昏過去的事。」

我猶豫。

她向我走過來,我知道她是早想好,而且在腦子中預演了好多次要怎麼做的。她的藍眼望著我說:「你不會說吧,賴先生?」

我說:「不會,不要擔心。」

她眼光看到了桌上的錢。

「那是什麼?」

我說:「修車的錢,我已決定這次車禍是我不小心引起。我會把它列入公賬開支。」

「你不能這樣。」

「已經這樣了。」

她又要哭了。我故意輕鬆地說:「高興起來,魯思,你不是個小孩了。」打開門退到過道。

我跑步下樓,跳進公司車,把車迴轉,直奔辦公室。

我走進白莎辦公空的時候,白莎正把自己椅子當搖椅像不倒翁似的前後搖擺。她用帶了鑽戒的手迅速地把唇上叼著的香煙取下,譏誚地說,「難得,難得,豬腦先生終於親臨。」

「彼此彼此。」

她生氣地說:「老天!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豬腦計畫每次一出錯,我總是首當其衝。」

「怎麼啦?」

她向我嚷道:「還說怎麼啦!一個女人出錢叫我們不要讓包太太對她先生下毒。她付我們二百五十元錢,明天還要帶二百五十元來。你跑去叫她不要擔心,就因為你給了那位巫婆兩打鯷魚醬以為保險了,然後你不見了。房子倒下來都由我白莎一個人扛。」

「要你扛什麼?」

「扛什麼?老天,你居無定所,你一個一個公寓亂換,你電話簿中沒有名字。連我都時常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你。這年頭連正經人都租不到房子,像你這種光棍,嘿,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混。但是我,我柯白莎的名字在電話簿中可寫得清清楚楚。

「我本來也可以不接這個電話,又想到你這小子可能又在外面出了紕漏要我來救你。結果是我們的客戶,她吵著要立即到辦公室見我。要不是想到明天的二百五十元,真想去他媽的。結果,她來了,告訴我了一大堆。」

「說些什麼?」

「她要知道我們有沒有做一件象樣的事。她說你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她說你根本是個渾蛋偵探……這一點我同意她。她說你跑到包家裝模做樣,鬼鬼祟祟,哪像個有氣派人家的偵探。你……你和你的鬼擠擠醬。」

「別生氣,先把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發生什麼事!鬼迷心竅。別人要我們預防,而我們反而給開了條路。包太太苦於沒有機會,而你給了她久候的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安全毒死她先生的機會。你的鬼擠擠醬。」

「你想要告訴我實際情況的時候,先提醒我一下。」

白涉用鼻子一哼,眼一翻:「你要實際情況,我看你要換個腦袋才行。

「包啟樂回家。妲芬當著別人的面告訴他將有奇蹟出現。他們兩人的照片會出現在全國各大雜誌上,照片上他們將正以一種很好吃的鯷魚醬在招待客人。她已準備了一點擠上了鯷魚醬的小餅乾給她先生試試新。

「所以她拿出了一盤小點心,自己拿一塊,喂到先生嘴裡,然後一個勁地講你給她的這些狗屎宣傳,照片怎麼照,穿什麼衣服,梳什麼髮式……

「你這個方法本來騙不過多少聰明一點女人的,但是騙騙包太太可能剛好。至少因為她沒有來得及想一想,又一下以為可以大出風頭。她本來也常做東開派對招待朋友,這下又可以藉機做女主人,而且可以大大收回利息來:得一個『年輕一代領袖』的雅號。

「她沒見識的丈夫也相信了她,看著鯷魚醬對她笑著。兩個人喝著雞尾酒,吃著鯷魚醬大聲贊好。沒多久臉色發青,得了急病還以為魚醬放久所以壞了。他太太馬上給醫生打電話形容了癥狀。蒙古大夫竟憑電話診斷為食物中毒,告訴她要怎麼辦,並且要她把鯷魚醬留下做化驗及證據。」

「之後呢?」

「之後就是韓佳洛。她在那裡看他們一起吃鯷魚醬,她溜出來另外找了一個醫生,告訴醫生包啟樂被人下了毒,叫了救護車,又報了警,一下子把事態擴大了。結果是包啟樂及時送醫,他們可能會救得活他。他們給他洗胃呀什麼的。」

「韓佳洛報了警?」

「是的。」

「那包啟樂太太呢?」

「不見了,」白莎說,「溜了!」

「什麼時候?」

「算起來是在韓佳洛電話報警說包啟樂被人下毒的時候。也許她知道罩不住了,就溜出屋去了。」

「警察有沒有找她?」

「我相信是有的,他們也可能會在她冷霜罐里找到一噸毒藥。但這不是我們的事。我們是被雇來防範這件事發生的,而我們所做的反而使它發生了。我們甚至提供了鯷魚醬……你倒試試能不能報公賬開支?」

「當然,這一定要報公賬。」

白莎嘆息地說:「這就是你的毛病。為什麼不只買一管鯷魚醬送去,而偏要買整個一箱,足足二十四管。老天,只要想到可以報公賬,你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買下來。你把鈔票喂小鳥,你把鈔票住溝里拋,你在燒我們的鈔票!」

我說:「你不知道的還多呢。我們公司車出了點車禍。」

「謝天謝地,好在是保了險的。」

我說:「我撞到她車的女人不想索賠,所以我從公款中給了她五十元。」

白莎的椅子,因為她突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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