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我見到田小龍的時候,他正準備關上辦公室,下班回家,算是一天工作完畢了,但是他的情緒不見得很好。

「我只能給你極短的時間。賴先生。」我給了名片後,他不高興地對我說:「我已經晚了。我今天在忙那件賀卡德的案子。但是太太在家裡請客,客人已經到了,在喝雞尾酒,要等我回去開飯。我已經晚了,太太有點不高興了。

「再說,我從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和洛杉磯警局來的消息,你也混在這件賀卡德被殺案里。所以我必須警告你,你說的任何話,都可以用來對付你的。我要你了解,我對你個人沒有好惡。

「也感謝老天,賀卡德的案子並不在我的責任管轄區,已經在哥林達市的市界之外了。現在是由郡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和洛杉磯大都會警察在會辦。這都是依據屍體發現的地點來決定管轄的……沒有人知道第一現場在哪裡。

「我把一般狀況都告訴你了。現在我問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說:「我找你的事和賀卡德的案子無關……至少沒有直接的關係。」

「好吧,那是什麼呢?」

我說:「你的車不久前被人側面撞了一下,你開進了溝里去……」

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他說:「賴,這個問題我已經懶得再談了,你也不必再引起我的不愉快了……」

「我認為我可以幫忙你解破這件意外案子。」我說。

他慢慢地看向我眼睛,「你想你能找到這是什麼人乾的好事?」

「我想『你』能找到是什麼人乾的好事。」我說:「我只是給你一個線索。」

他的臉突然輕鬆了。他走向辦公桌,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說:「哈啰,太太。我這裡發生了一件緊急事件……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先招待一下。我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好了,親愛的,警察嘛,沒有辦法。」

他把電話放下。安心地坐在椅子里,「坐下來,賴。你不要客氣,坐下來。現在你告訴我吧。」他說。

我說:「警長,我就直接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這也是最好的方法,請吧!」

我說:「對於八月十三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有一個想法。我曾經把這個概念告訴洛杉磯警方。宓善樓警官和我一起調查,一度我們以為中了頭獎了,然後我們發現不是那回事,他就離我而去了。他連整個概念都不相信了。」

「假如那件事使他在同仁中出了丑,就不能怪他了。」

我說:「一共兩條路在前面,偏偏我們選錯的那條路。」

「哪一條是對的路呢?」

「你是對的路。」

「賴,你說要一切實說的,不要兜圈子。」

「好。」我告訴他:「我實說,賀卡德在八月十三日出了次車禍。他向保險公司報告,他的車撞上了一輛戴薇薇所駕跑車的尾部。戴薇薇住米拉瑪公寓,車禍完全是賀卡德一個人的錯。他的車頭凹進去,水箱破了,但是仍能開動。薇薇的車子損傷微乎其微。

「車禍案里有很多因素看起來怪怪的,不合常理。我發現賀卡德報告車禍發生在八月十三日下午三時半,但是他的車在四點半的時候根本沒有損傷。我想沒問題薇薇的車是在那天下午三點半前損傷的。厲桃麗是薇薇的朋友,她在當時見過她的車。看到車尾受損了……不嚴重。但也很明顯。」

「說下去。」田小龍說。

我說:「紀錄說明哥林達那個位置在第二天之前根本沒有人說過有什麼車禍。」

「根據以上種種,我得到一個結論,賀卡德一定是在那天傍晚喝了酒,撞了人,沒敢停車脫逃了,但是又怕被逮到,所以和他女朋友戴薇薇講好,既然戴薇薇車子也壞了,兩個人謊報一次車禍,戴薇薇可以由保險公司付修車錢,並且領受傷的保險金,賀卡德也可掩護撞人脫逃的罪。」

警局警長田小龍的臉上浮出了笑容,「除了推理,有什麼實際證據嗎?」他問。

我說:「我認為有不少,有證人說賀卡德的車在四點半還沒有壞,又有證人說戴薇薇的車三點半就已經壞了。那麼,這場車禍首先一定是虛報的。」

「為這件事賀卡德會被謀殺嗎?」

「我不知道。」我說:「我想賀卡德開始的時候無意讓他女友大敲保險公司一筆,弄什麼脊椎受傷的。我想戴薇薇一旦提出這種聲請,他知道自己也混進了刑事欺詐了,等於是故意偽造車禍,詐取保險了,也許他感到危險,想退出了。尤其當他發現保險公司也對這件車禍發生疑問的時候,他更慌了。戴薇薇的聲請保險金是有人在幕後教唆進行的。那些人看到這一環要垮了,會放過他嗎?」

「你說戴薇薇怕他說出來,所以殺了他滅口?」

「我不知道什麼人謀殺了他。」我說:「謀殺也許和車禍無關,但也許是休戚相關的。我的興趣是把整個事實弄清楚,你的興趣是把撞你車的人找出來。」

「你說得很對。」他說:「我的興趣是不惜代價要把那撞我車子的人找到,這件事已經成為我的笑柄了。我找不到他,可能連職位都要丟了。」

「能告訴我發生的情況嗎?」

「當然。」他說:「我在街上開車回家,看到這轎車在後面,我不喜歡他開車的方法,起先我沒有想到開車的喝醉了,只認為他不該故意蛇行。我把車開向路邊,等那車上來時立即揮手請他停車。我也許看看他駕照後嚇嚇他算了,也許給他吃張罰單。

「但是他非但沒有停車,反而改變方向直向我過來,撞上我的左後側,一下把我撞進路邊排水溝里去,然後他的車擦過我的車,逃掉了。

「我等於是被剷出路面的,我以為會翻過去了。我在方向盤後面掙扎一秒鐘,希望車子不要離開路面。車子左後胎在撞上的時候已經破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辦法再去追他。我也沒有來得及看是什麼車。

「問題就在這裡。你不能對任何可疑的車輛第一步就記住一切資料。你總是要確定他出了毛病,追在他後面,才開始看他是什麼車、什麼顏色、什麼牌照號。我這一次連車子顏色都記不起來,這就是當時實況。」

「你一直急著想偵破這件事。」我說:「你找到什麼證據呢?」

「證據倒是不少。車子撞上我的時候,他的右車燈砸爛了,玻璃在我們這裡,一片烤漆掉下來,我們也送檢了。這些東西證明是從別克車上下來的,要是找到車子,我們可以證明的。問題是這輛可惡的車子在哪裡呢?」

「修護廠都查過了?」

「當然要查修護廠,我通令這一帶所有修護廠,回報修車紀錄,尤其是別克車。」

「調查進行得很嚴格?」

「是的。」

我說:「再把報告翻出來,看看有沒有賀卡德的車修理的紀錄。」

他看看我的臉,慢慢地露出笑容,「賴,」他說:「有可能……是有可能,你說不定救了我的命。

「假如這件案子被撞的不是我的車,我不知道會不會相信你這種推理,有點離譜,而且你的目的是想自己從謀殺罪里逃出來。

「我們看紀錄之前,我要先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老實告訴我。警方認為你和賀先生秘書去新小區之前,你自己一個人曾經先去過。你第二次去的目的是遮蓋第一次留下的指紋。我只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曾先去過?」

我兩眼對他直視,我說:「是的,我去過。」

「第二次去的目的,是掩護?」

「是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那邊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我寫過一張自白晝。說是我親自見到賀卡德的車禍……」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想把這件事整個宣布出來。我認為,我證明有這件車禍,可以增加壓力。你看,有人出賞格徵求證人,先是一百元,又跳到二百五十元。」

「是不是賀卡德出錢買一個願意說謊的證人?」他問。

「起先我也是這樣想,」我說:「但是我做完自白後,發現是另有其人想替賀卡德掩護。」

「誰又會來掩護他呢?」他問。

「兩個人都有可能。」我說:「其中之一是他的合伙人,另外一個是戴薇薇。」

「他的合伙人,你是說麥奇里?」

「是的。」

「你認為他會掩護他?」

「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我一說我親眼見到這個車禍,他就付了我二百五十元現鈔。」

田警長把兩隻腳蹺上辦公桌想了一陣,移動一下,又想了一陣,「賴,你不依牌理出牌,你出牌也太大膽。」他說:「你為了你的客戶,老把自己的頭伸進吊人的結里去……這是今天下午,我聽到洛杉磯警方對你的批評。」

「假如我的推理完全是事實。我的頭會從吊人結里出來的。」我說。

「萬一你的推理落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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