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我按柯白莎公寓的大門鈴。白莎不高興被打擾的聲音自對講機里傳來:「什麼事?」

「是賴唐諾。」

白莎咕嚕了一下,沒有真正的意義,按鈕把大門打開。我爬上樓梯,左轉,在房門上敲門,白莎叫道:「進來,門開好了。」我把門打開進去。

柯白莎有她標準的星期天設施。穿著寬大的睡衣式袍子,頭髮全梳向後露出二隻耳朵。一隻最舒服的椅子和腳凳放在起居室的正當中。圍著椅子一圈是看過的星期天報紙。手伸得到的地方是一隻小桌,上面一隻咖啡壺,咖啡杯,糖,牛奶。一隻特大號的煙灰缸,裡面全是煙頭和火柴棒。

另外一面手伸得到的地方也是只桌子,上面一隻電動烤麵包機,一盤吐司麵包和一碟奶油。

這是白莎最喜歡的消磨星期天方法。她不時喂一片吐司麵包進烤麵包機,把麵包烤得金黃色的時候立即塗上厚厚的奶油。然後又從她大咖啡壺裡倒出一杯咖啡。加入大量的糖和牛奶。她咬吐司,喝咖啡,讀報上的消息,並且不斷的批評。

白莎側過頭,自肩上看向我,小而圓的豬眼生氣地閃亮。「搞什麼鬼,」她問:「宓善樓盯在我後面不放。你打完電話他就來了。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我給了張卡片給那女郎。」

「這我知道了。」

她說:「老天,說你是偵探,你真笨。」

「那時候看起來,這主意不錯。」

「周末晚上和這小妮子在一起,你倒是做了不少事。」

我說:「我還沒弄清楚她是故意留在車裡有作用的,還是不小心留下來的。」

「有差別嗎?」她問。

「也許有。」

白莎說:「會玩的人在外面都姓王的。你雖沒結婚也不必分送卡片光怕別人不知道。我真不懂你這樣聰明的小子見到女人怎麼就變這種樣子?」

我不開口,一直等到她一個人把話都說完了。然後我開口道:「我想從卡巴尼塔夜總會查點東西。」

「查什麼?」

「一點線索。」我說:「你認識那裡的節目主持人,是嗎?」

這一點雖是高空,但是出入不會太大。白莎有一陣子很捧娛樂界。我知道她認識本城一半以上的夜總會角色。

「我來看,」白莎說:「我知道艾包伯目前在那邊工作。」

「我想和他談談。」

「他不會喜歡和你談話的。」

「可能。」

白莎嘆氣道:「那邊寫字桌抽屜里,香煙盒上有本新的電話本,給我拿過來。順便在盒裡拿包煙給我。」

我把電話本和香煙替她拿過來。

白莎說:「善樓到底為什麼,那件案子不是自殺的嗎?」

「看起來是。」我說:「只是有幾個地方不太對勁。善樓一度心裡放不下。我想現在他死心了。」

「既然他死心了。你為什麼還要窮忙呢?」

我說:「既然是雙雙自殺,怎麼會第一槍打空了呢?」

白莎突然顯出了貪婪的興趣。「這裡面有我們油水嗎?」她問。

「我不知道呀。」

「過來,坐下來,自己弄點喝的。要什麼?咖啡、啤酒、威士忌加蘇打?咖啡這裡有,不過你得自己去拿杯子。蘇打水在冰箱里……」

「我要杯咖啡好了。」我說。

我過去拿了只杯子和碟子。白莎替我放了兩片麵包進烤麵包機,一面翻著紅的電話本說:「艾包伯的公寓電話是CW六—三四八一。好人,告訴我,第一槍怎會打空的?」

我說:「我不知道,只知道一起有三槍。」

「有一槍打進了一個箱子?」

「沒有錯,打進了女人的衣箱,就在箱子把手的附近。有一段時間警方找不到第三發子彈,他們打開箱子,發現子彈把它打穿了,留下一個彈孔,子彈就埋在衣服里。」

「沒有打穿二層箱子通出去?」

「打過箱子的一半。」

「有我們的油水嗎?好人,想想看。」

我說:「那男人有四萬元保險,意外死亡還可以加倍。假如他殺掉女人又自殺,保險就作廢。假如他先被殺死,他就變成被謀殺的。保險公司就得破費八萬元。」

「但是槍在他的手裡。」白莎說,眼睛眨著貪婪。

「他們發現屍體的時候,槍是在他手裡。也可能是有人重新安排了現場……為了那八萬元,什麼都可能。」

「但是,那女人是從後面打死的。」白莎說。

「沒錯。」

「她自己不可能辦到吧。」

「也許辦不到。」

白莎生氣地說:「你是世界上最最惹人生氣的人了!」

「八萬元里要是能拿到點百分比,是一大堆錢了。」

白莎開顏笑道:「你已經在這方面努力了,是嗎?」

「有幾件事只好由你去做,白莎。」我說:「你去見那死人的太太,讓她聘僱我們。」

「要是是她殺了她丈夫?」

「還有小孩。假如我們是為他們利益工作,我們是他們監護人聘請的,法庭會同意我們合理費用。母親是法定監護人。」

「我絕對可以說服她。」白莎有把握地說。

「要記住,她可能是開槍的人。」我告訴她:「她有動機。」

「你小渾蛋不要這樣就走了。」白莎說:「我的興趣才被你引起來,多告訴我一點,我也幫忙想想……」

「唯一發生疑問的是我曾經在昨天晚上打過電話給傅太太。我問她她先生在哪裡,也問她她有沒有一個妹妹。我沒有看時間。但是,是在你帶我進城,我去溫契斯特大旅社調查鄧默斯,發現他才遷出,之後的事。」

「又怎麼樣?」

「她告訴宓警官,電話來的時候是由她接聽的,時間正是警方定為槍殺發生的時間。但是我打電話的時間至少是事發後足足一個半小時之後的事。」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也許是想找個時間證人。也許她睡了根本不知道時間。」

「還有別的想法嗎?」

「很多,一部份是和宓警官共有的。宓警官另外還有重點。他不喜歡那個女人的丈夫盛丹偉。盛丹偉老遠從科羅拉多趕來,住進旅社,晃一下子,正好在槍殺發生的時候不知去了哪裡。」

「我是宓警官,也不會放過他。」白莎說:「你不要走,我有興趣了。要是件謀殺案,我們可以弄一點。」

我點點頭。

「警察為什麼說是自殺呢?」

我說:「門是從裡面鎖上的。屍體是倒在地上的。沒有一點掙扎的現象。槍是那傢伙自己的。警察發現屍體時,槍還鬆鬆的抓在他手裡。」

白莎皺眉說:「這樣許多證據,你又怎能說服保險公司這不是自殺呢?何況這裡面還有八萬元錢的差別。」

我點點頭。

「門是裡面鎖的?」白莎問。

「是的,女的汽車旅館老闆先要把塞在鑰匙孔裡面的鑰匙推出來,才能用通用鑰匙把門打開。我相信應該有一扇窗是閉著的。」

白莎把眉頭撞得更緊。漸漸的臉上泛起失望的神情。她說:「你的說法行不通的,唐諾。怎麼也說不通。門是裡面鎖的。槍是他自己的。這案子是死的。」

「但是有三顆子彈。」

「看來有一顆打偏了。」

「那一顆?」

「第一顆,當然。」

我說:「女的是在腦後被槍殺的。」

「怎麼樣?」

我說:「就算第一顆沒打中,然後如何?」

「我怎麼會知道?」白莎問:「你在推理。你對這種事最有興趣,你來說下去。」

我說:「假如女的用背對著他,一發不中,她會轉回來看發生什麼事了,會不會?」

白莎點點頭。

我說:「所以第二槍他要開的話,會打在她前面,一回頭就打她,打在前額。」

白莎說:「她看到他在開槍,知道他想幹什麼,她逃了,也許逃向門口。再開槍當然在腦後。」

「在逃?」

「為什麼不是?」

我說:「站在那裡不動不防的時候,一槍會打不到。女的一逃又怎能那麼變准起來,正中後腦。」

「也許女的故意轉身,知道做什麼。本來就是同意殉情,只是不想死後面目被毀。也許面對面他做不下手。」

「有道理。」我說:「但是第一槍怎樣會打偏呢?打偏得離譜了。」

「怎麼知道偏得離譜了?」

我說:「那個女人站在地上,腦袋離開地面應該是五尺高。一隻箱子在地上豎著也不過一尺半。假如他想打她頭,打偏了打到箱子……」

「我懂了!」白莎說:「我懂了!」一雙小眼扇呀扇。嘴唇也鬆了一點。「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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