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盲人給白莎的優仕路這一個地址,在1600號那一個地段是遠在都市房地產熱潮之外的。這裡房子稀疏,房子與房子之間隔也大。

朦朧夜色,戰時濱海區燈火管制,使計程司機停了好多次,看了幾次他隨車帶著的地圖。

「這裡該是差不多了。」他說:「後面一條巷子過去會近一點,是在中線的後面。」

「我這裡下車好了。」白莎說:「我走著找會比你開了車亂跑好得多。」

「但是,夫人,我很會找門牌的,對你也方便些。」

「車子是要跳錶的。」白莎簡短地說:「放我下來。」

司機把車靠邊停住。自己走出前座,繞過車尾替白莎把車門開著。

「小心下車,夫人。」

柯白莎白皮包中拿出一隻小型手電筒,「我沒有問題,你等我好了。」她說。把電筒打開,她向前面走,一面看門牌,1672號是一個小的獨舍平房,離開路邊相當的遠。

自路邊去小屋的小道是水泥鋪面的,右手側有一條鐵的低欄杆,欄杆靠小道一側磨得發亮,那是盲人進出手杖敲在上面磨的。

白莎走上兩級木製的階梯,來到門廊,伸手按鈴。她聽到門鈴在房子的裡面相當大的聲音響著。實在說來,比想像中應該聽得到的響很多。

這時,白莎注意到,大門是用一塊橡皮做的三角形門止頂著,開在那裡的。門和門框之間,開著一條8 寸到10寸的門推。於是她了解,這是為什麼,門裡的門鈴聲在門外聽起來那麼響。

白莎向前一點,叫道:「哈羅,有人在家嗎?」沒有迴音。

白莎踢掉那個門止,伸手自門縫向里摸,摸到電燈開關,把開關打開。

燈沒有亮,整個房間仍是全暗的。

白莎站進門去,把紫色的手電筒燈光照向天花板。一隻大吊燈吊在天花板上,很多的燈頭,但是沒有一個燈頭上是有燈泡的。

真奇怪,她想。白莎用手電筒橫掃全室,突然她知道答案了,一個盲人要電燈來做什麼。

白莎走進房間,用手電筒再次觀看全室。她又叫了一次。「這是柯太太,有人在家嗎?」

白莎感到黑暗裡有東西在動,一個不成型的陰影在天花板上出現,靜靜地溜過,消失於無影。白莎一下後跳。有東西刮過她臉的前面,沒有刮到;而後有東西停在她脖子上。

白莎伸出手臂,用力的揮向脖子,一時吃驚得叫出聲來。

突然,在她打到這東西前,這東西靈快地離開她脖子。在手電筒的暗光下形成一個不太有真實感的影子。是一隻蝙蝠,蝙蝠伸展出它的翅膀,在手電筒的光照射下變成出奇的放大,照上遠端的牆壁、詭異,甚至有點恐怖。

「他奶奶的!」白莎衝出她的口頭禪,恨意地猛揮她的手想打到蝙蝠,這當然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至少蝙蝠退回到它的黑暗裡了。

白莎至少有10秒鐘的心跳不能控制,但她在心跳回覆正常後立即定下神來看這間大房間里有些什麼。

沒有其他人在這間房間里。她轉身,用實在看起來不夠亮的手電筒光線前導,想離開這幢房子。

現在她才看到地上有一條黑黑的條痕,橫過在地上。第一眼,她認為這是地毯的臟痕。然後,她的心又猛跳起來。這是一種液體——一先是一小堆,然後是塗得污濁一片,彎彎扭扭的向前,又是一小堆,又有污濁一片,點點滴滴向前,就如此白莎發現了那個屍體。

屍體臉向下,倒卧在這間房間遠側的窗下。顯然,這個男人原先是在近門處站著,被槍打中,倒下後爬爬停停,想在隨了流血消逝的體力耗盡前爬到窗口去—一終於,在窗前,倒下不支,流了一大堆血在屍體附近。白莎紫色的手電筒光線照在這一堆血上,看起來黑得像墨水。

白莎覺醒了,為什麼門是開著的,為什麼電燈泡都拿掉了。她覺到有一個兇手,躲在另外一個房間里,希望能有機會溜掉,但是有人試著去找他,他是會拚命的。這不好玩,除了手電筒光外,白莎覺得這裡像奈何橋頭一樣凄凄慘慘。這隻手電筒是唐諾為她在私家偵探專賣店買的,設計上就是遠處看不到的紫色濾光頭。光線又集中小範圍,根本沒有亮一點或放白光的可能,它只能使黑暗變成半黑暗,使你不要在行動時碰撞到傢具,但是完全不可能透過黑暗,找尋一個躲藏著的兇手。

白莎一旦決定,行動還是確實的。她臉無表情,重重地走向大門。她的腳踢到了一根鋼絲,鋼絲又牽動什麼東西,發出一響聲音來。白莎把手電筒光向下照,她看到一個木製三腳架,架著一支小口徑獵槍,鋼絲綁緊在獵槍扳機上。白莎退後一步,鼻子出聲咕嚕著。突然整個房子木製的走廊響起她大步逃出屋子去的回聲,手電筒在她垂下的右手中拚命的前後揮動著。

計程司機已經把車燈熄掉。白莎知道他一定在附近。她一面跑,一面回頭看屋子裡有沒有人追出來。

突然,計程車燈光亮起,司機好奇地看著白莎。「事情都辦妥了嗎?」

白莎此時根本沒有心情應酬,她坐進后座,心裡感到了安全。她把車門關上,身子一晃,原來計程車已發動,而且已在原地迴轉了。

「不對,不對,」白莎說。

司機好奇地回頭看她。

「不行——我先要找到警察。」

「有什麼不對嗎?」

「房子里有個人死了。」

司機好奇的眼光突然冷了下來,他在估計目前的全新狀況,他低頭看向白莎手裡閃閃發光金屬手電筒。

白莎神經質地趕快把手電筒放回過她的皮包。 「最近的公用電話。 」她說:「不要老這樣盯著我看,我又沒長角。」

司機加油門,換排檔,動作很快,但是白莎知道,他已經把望後鏡調整好,而且一面開車,一面疑心很重地在觀察她在后座的一舉一動。當他停在一個公用電話亭的時候,他不讓白莎一個人去打電話,她報警的時候,他就站在她身旁,而且一直站到警車開著警笛來到他們等候著的地方為止。

宓善樓警官是跟了警車來的。這件案子發生的時候,白莎只見過宓警官幾次,但是聽到他的名聲很多。宓警官對所有的私家偵探都不是友善的,他用不相信所有人的方法來執行他的警察任務。有一個他的同事,有一次告訴白莎。「這傢伙看著你,嘴裡咬著雪茄。他的眼睛看得出他在指你在說謊,但他嘴裡沒有說出來。事實上,沒有這個必要的。」

宓善樓好像並不急急於調查這件刑案,他好整以暇地一定先要把白莎的故事弄清楚。

「好,有一些事我們先要弄清楚。」他說,一面咬著把嘴裡的雪茄搬到另一面的嘴角。「你到這裡來,是來看那個盲人的,是嗎?」

「是的。」

「你認識他?」

「是的」

「他到你偵探社去,要你替他辦事?」

「沒有錯。」

「你給他辦了。」

「是的。」

「那你再來看他幹什麼?」

問題稍突然一點,白莎頓了一下。她說:「那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找他討論事情的另一個角度。」

「他請你做的事都做完了,是嗎?」

「是的,可以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什麼你沒做好的?」

「他要的每件事都做好了。我有一件事要他來確定,要他替我校對一下。」

「原來如此。」善樓大大地顯示懷疑地說:「你要請一個盲人,來替你解決你自己的困難,是嗎?」

「我來這裡,因為我要見這位盲人。」白莎恢複了一點她敵視每一個人的習慣,「我也不必告訴你為什麼我要見他。這是另外一件案子,我不能告訴你它的性質,希望你能明白。」

「當然,當然。」善樓說。好像因為白莎的陳述,他內心已經把白莎看成第一號嫌疑人了。「而你進來,就看到這個盲人躺在那裡死了,是嗎?」

「是的。」

「你說臉是向下的?」

「是的。」

「他是被槍打的?」

「我如此想。」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沒有檢查這個屍體,現場有一支獵槍,我沒有移動。我只是看到這些東西,然後退了出來。」

「他曾經中槍後在地上爬到死掉的地方,是嗎?」

「是的。」

「有多遠?」

「我不知道,10尺,15尺吧。」

「爬過去的?」

「是的。」

「在爬的時候死的?」

「也許停下來,才死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屍體死在爬行姿態,肚子在下面,是嗎?」

「是的。」

「臉向一側嗎?」

「不是,我想他臉是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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