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坐在早晨陽光里,背靠著銀行大廈花崗石。白莎走過去的時候,盲人顯得比上次聆聽白莎報告更為消瘦。

白莎改變自己步伐的速度,準備欺騙他一下。

他沒有抬頭,說道:「哈羅,柯太太。」

她笑出聲來。「我以為改變走路方式可以瞞過你的。」

「你改變不了獨有的特色。」他說:「我知道你走路方式和平時不一樣,但是我知道是你,有特別消息嗎?」

「不錯,我找到她了。」

「快告訴我,她沒事吧?」

「沒事。」。

「真的沒事?她沒受重大傷害嗎?」

「沒有,現在一切都好了。」

「你有她地址?」

「南費加洛路的山雀公寓,她以前替一個現在死掉了的老闆工作。」

「老闆什麼人?」

「姓梅的,是個作家,死掉的時候在寫一本歷史書。」

「辦公室在這裡附近?」盲人問。

「是的,下一條街口,老倉庫房子里。」

「我記得那房子樣子——在我瞎掉之前,我見過那大房子。」

靜默了一下,高先生在已經忘懷的實況中追尋記憶。突然他說:「我想我知道他是哪一個。」

「誰?」

「她的老闆,他一定是那個用根手杖,右腿有種特別拖曳走法的老年人,我也一直在奇怪,他上次走過之後,已經有一個禮拜沒再聽到他經過了。是個很保守的人,連續經過這裡有一年多了,從來沒有和我說過話,也從來沒有拋過錢給我,不過一定是梅先生,你說他死了?」

「死了。」

「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你找的小姐告訴我他死了,我想他死得很突然吧。」

盲人點點頭,「他健康不怎麼好,右腳的拖曳越來越嚴重,尤其是上個月。你告訴她你為什麼找她了?」

「是的。」白莎說:「你並沒有特別關照不可以說,我認為沒什麼不能說的。她一直以為我是代表保險公司的,而且開始要求賠償了,所以我也不得不告訴她我是受什麼人僱用的,沒關係吧?」

「沒關係,還欠你錢嗎?」

「兩不相欠。」白莎說:「你給我25元錢,我只要你25元。25元,我沒有開支。」

「好吧,謝謝你。你這下認識我了,下次經過請停步,我可以給你打個招呼,我很想念你的夥伴的,有沒有他的消息?」

「沒有。」

「有他消息請你告訴我一下。」

「沒問題,會的,再見!」

白莎繼續前進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大廈,進入電梯,走進走廊,聽到卜愛茜敲打打字機的聲音,她走進大門,說道:「哈羅,愛茜我剛才和——」她突然停止說話。

眼皮下垂,香煙叼垂在嘴上的高個子懶洋洋地坐在接待室沙發上,兩腿在膝部交叉,雙手插在兩側褲子口袋中,他用不在意的姿態問白莎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保險公司吃了你這一套了嗎?」

白莎說:「我根本沒有想跟保險公司打交道。」

「我知道,我知道。怎麼樣?我們兩個合不合作?」

白莎說:「對你說過,免談。」

「我知道百分之二十五,怎麼樣?可以了吧?」

白莎激怒地說:「我好好對你說,你聽不進去。看樣子一定要罵你,你才懂。」

「怎麼說,我的原則都一樣的。」

白莎說:「這樣好了,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破例給你25塊錢。」

他向她笑笑。

「不要就算,」白莎說:「這還得我自己掏腰包,因為她並沒有聘僱我和保險公司打交涉,事實上,她也不要什麼妥協,她只想要回醫藥費和時間損失。她估計不會超過25元。」

「她只要這一些?」

「是的。」

「你當然儘力教導她了,是嗎?」

白莎說:「我可能自己不想參與其中。」

「也許保險公司會想買下我的記事本。」

「也許他們會的,你為什麼不找他們談一談呢?」

「我還真可能會去試試的。」

「我想你是試過了的。」

「沒有,我總是先試油水多的一方的。我不會因為自私,或為了某人改變我的證詞,所以我自己不願去找那個受傷的女人。將來,上法庭,能幹的律師會嗅出我的目的,咬住我猛詰問。經驗告訴我,和你這種人發生私下,非公開接觸不會有問題。臭律師要問我,原告有沒有付我鈔票,我可以理直氣壯回答:『除了規定的證人出庭費,她沒給我任何費用。」』

白莎譏誚地大笑:「25元,」她宣佈道:「是她目前只想要保險公司賠她的錢,所以我也只能付你25元,我是掏自己腰包賭一賭的。」

「百分之二十五。」他堅持地說。

「我告訴過你,這裡面沒有油水可供你來吸取,至少目前一點也看不出有油水來。」

「當然,但是甜頭在後面呀!」

「這樣吧,」白莎問:「有沒有一個地址我要你的時候可以找到你?」

他露齒笑笑。「沒有。」他說著大步走出偵探社的大門。

門關上時白莎對著門在生氣。「豈有此理,」她說:「我恨不能摔他兩個嘴巴。」

「為什麼不摔他呢?」卜愛茜好奇地問。

「可能我將來不得不還要求他呢。」白莎說。

「你說要接受他的條件?」

「最後,假如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時。」

「為什麼?」卜愛茜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和這種人一起去,尤其你根本不喜歡他。」

「還不是為了鈔票,還有什麼。」白莎大步跑進她自己私人辦公室,把自己關起來,把頭埋在今天的晨報里。

運動版才看了一半,桌上的電話響起。白莎拿起聽筒,愛茜的聲音說:「請問有沒有時間接見一下梅克理先生?他說他見過你。」

「梅一姓梅的?」白莎重複了好幾聲,突然道:「懊,我想起來了,他要幹什麼?」

「他沒有說。」

「讓他進來。」

梅克理在白莎的辦公室中顯得比在戴瑟芬的公寓里更不自在。他小心,歉意地說:「我但願沒有太打擾你。」

「你要什麼?」白莎直爽地問。

「戴小姐告訴我,你是一個偵探,我大為驚訝。」

「我們專門干私人的調查案件。」白莎說。

「偵探聽起來比調查員浪漫得多——你以為是嗎?」

白莎用冷冷的眼神注視他道: 「這一行裡面沒有絲毫的羅曼蒂克。這也是360行中的一行,我也要花本錢來求利,你到底要什麼?」

梅先生說:「我想要聘僱你,我不知道你們行規是怎樣收費。」

「要看什麼性質的工作,也要看牽涉到多少錢。」她兩眼現在充滿熱望。

「能不能——」梅克理說:「浪費你一點時間,聽聽我的故事?」

「你說吧。」

「我堂兄梅好樂是個行徑很古怪的人。」

「我看也差不多。」

「他自我得出奇,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過自己的生活。他不喜歡受制於人,也不喜歡去統御別人,他對所有親戚的關係也都是依照這個原則的。」

梅克理把雙手抬起,把所有手指展開,把兩隻手的手指尖逐一對起,稍稍壓下,雙眼自對起的指尖望向白莎,好像希望白莎能了解他所表達他堂兄的習性。

「他結婚了嗎?」柯白莎問。

「他太太10年前死了。」

「有沒有小孩?」

「沒有。」

「你是他唯一的親戚?」

「是的。」

「喪禮怎麼樣,由什麼人主辦?」

「葬禮在明天,我讓葬禮在這裡舉行。我在星期一晚上才接到電報通知說他死了,我本人出城去了,所以電報未能及時到手,你為什麼會問到葬禮呢?有差別嗎?」

「喪禮不關我事,你找我幹什麼?」

「是的,是的。我就要說到了,我說過我堂兄有點怪。」

「是的。」

「許多怪概念中的一招是,他對今日社會已經建立好的經濟制度並不投信任票。」

白莎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老天!」她說:「這有什麼怪,這樣才是有理智。」

梅克理把雙手向頂住的指尖壓下去,手指的底部也互相碰到了一起去。「怪也好,理智也好,柯太太,我的堂兄經常身邊帶著大量的一筆現鈔,我們說得仔細一點,他身上的皮夾,經常裝著大量的一筆現鈔的。這是事實,我還有一封他給我的信可以證實這一點。他認為緊急需要是隨時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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