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快要中午時,德拉·斯特里特急匆匆地進了辦公室。她說:「喬治·丹傑菲爾德夫人在外面等著,說她就是要見你,她有件事不能跟任何別的人說。」

梅森皺起了眉頭,「我原想奧爾古德會在她來這裡之前給我打電話通個信。」

「要我給他打個電話嗎?」德拉問。

梅森點了點頭。

稍後,當奧爾古德接電話時,他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地帶著憂慮:「您的秘書說您想跟我談談,梅森先生。」

「是的,關於你辦公室的泄密問題。米爾特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最幸運的是……當警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告訴我說他死了,這樣我就可以掩蓋許多材料。」

「我當時在那兒,」梅森說,「活兒幹得不錯,你知不知道你的秘書偷聽了我們的談話,她昨天晚上去那兒見了米爾特?」

「知道,她後來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可以看出來她今早心裡有事,她老是擔心那事。半個小時前她進來說要跟我談談,然後把整個事情都告訴了我。我剛才正要打電話問您,是否可以跟您取得聯繫,我不想從辦公室給您打電話。」

梅森說:「你準備在丹傑菲爾德夫人來之前告訴我。」

「是的,我會的。」

「她現在就在這裡。」

「什麼?她這個妖精。」

「就在我外面的辦公室等著。」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有關您的信息的,但肯定不是從我辦公室得到的。」

「也不是從你的接待員那兒?」梅森問。

「不是,我敢肯定,那年輕女人坦白得很徹底。我不想在電話上告訴您具體的情況,我想到您辦公室去。」

「來吧,」梅森說,「你能立刻動身嗎?」

「可以,到那兒大概需要25到30分鐘的樣子。」

「好的,那就來吧。」

梅森掛了電話,對德拉·斯特里特說:「奧爾古德說她不是從他那兒得到的信。咱們讓她進來,看她有什麼要說的。她長什麼樣,德拉?」

「呃,她保養得很不錯,非常會照顧自己。據我所記,審判時她大概33歲,現在也就是50多點兒,不過看上去要年輕10歲。」

「又笨又胖?」梅森問。

「不,她很苗條而且很靈巧,皮膚纖細,她對自己照顧得很好。我說的是女人們所注意的地方,外表和風度。」

「白人還是淺黑型的?」

「毫無疑問是淺黑型的,她長得是大大的黑色眼睛。」

「帶眼鏡?」

「我想她是為了看清楚才帶的,但她不用時是裝在手提袋裡的。我剛才出去跟她說話時,她正把眼鏡盒放進去。她不帶眼鏡時更好看。」

梅森說:「告訴我一些女人的事,德拉。她能不能先讓自己衰老,然後再恢複青春?」

「當然不能,」德拉·斯特里特說,「到40多歲就不能了,她是一個在一生中時刻注意保養自己的女人;她有很好的眼睛、大腿和臀部,她很清楚這些——並且利用它們。」

「有趣,」梅森說,「咱們去看看她。」

德拉·斯特里特點了點頭,退了出去把丹傑菲爾德夫人帶進了辦公室。

這女人直接朝梅森走去,步子平穩,節奏均勻。當她向律師熱情友好地伸出手時,她揚起了那又長又黑的睫毛,使得梅森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雙眼。「對您能見我,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我知道您是位非常忙的律師,只有預約您才接見人,但我的事情特別重要,而且,」她說著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極為秘密。」

梅森隨便地說:「坐下吧,丹傑菲爾德夫人,我對我的秘書沒什麼保密的,她為談話做記錄,並直接為我保管檔案。我很少憑記憶去記那些能寫下來的東西,記下丹傑菲爾德夫人要說的話,德拉。」

片刻,丹傑菲爾德夫人顯得稍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就又對梅森微笑起來,「當然,我真愚蠢,」她說,「我本該知道像您這樣受理眾多委託的律師是必須讓這些事情系統化的。我剛才擔心的理由是因為我要說的事情是非常、非常機密的,別人的幸福取決於它。」

梅森問:「您希望聘請我為您做什麼嗎,丹傑菲爾德夫人?因為,如果您希望的話……」

「不,一點兒也不。我想跟您談談您正在為別人辦理的事。」

「坐下吧,」梅森邀請道,「來支煙?」

「謝謝您,好吧。」

梅森給了她一支煙,自己也抽出一支,先為她點著了,然後又把自己的點著。

丹傑菲爾德夫人透過她噴出的第一口煙霧從側面打量了梅森一會兒,然後突然說:「梅森先生,您在為約翰·威瑟斯龐先生做事。」

「是什麼使您這麼說呢?」梅森問。

「不是嗎?」

梅森微笑了一下:「你剛下了一個斷言,而我是在問問題。」

她笑了:「那好吧,我把我的斷言改成提問。」

「那麼我還是用那個提問來回答您。」

她那修剪得很好的細長手指不安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看了看梅森,然後又笑了。「我明白跟一位律師爭論是行不通的。」她說,「我還是把我所知道的都攤到桌面上吧。」

梅森點了點頭。

她說:「我是喬治·丹傑菲爾德夫人,就像我告訴您秘書的那樣,但我的名字並不一直都是丹傑菲爾德夫人。」

梅森以沉默禮貌地示意她說下去。

她用一個人說出出人意料的話會產生爆炸性反響的方式說:「我原來是大衛·拉特威爾夫人。」

梅森還是那副表情,「接著說。」他說。

「這話好像並不使你感到驚奇。」她鄭重地說,聲音里露出些許失望。

「一個律師是很少會顯出驚奇的——即使他是驚奇的。」梅森也鄭重地說。

「您真是一個不可理解的人。」她用稍帶生氣的口吻說。

「很抱歉,但您說了您想把事情攤到桌面上的。」梅森朝桌上指了指,「這不,桌子就在這兒。」

「很好,」她屈服了,「我過去是大衛·拉特威爾夫人,我丈夫被霍勒斯·亞當斯謀殺了,霍勒斯和大衛那時在溫特堡合夥做生意。」

「謀殺是什麼時間發生的?」梅森問。

「1924年1月。」

「後來亞當斯怎麼樣了?」

「就好像您不知道!」

「您是想來提供情況,還是想得到什麼?」梅森問。

她考慮了一下,然後坦白地轉向他說:「都有點兒。」

「您最好改變來訪的目的,而只向我提供情況。」

她笑了:「謀殺發生在1924年初,霍勒斯·亞當斯在第二年的5月被絞死。」

「霍勒斯過去有個妻子——薩拉。薩拉、霍勒斯、大衛和我有時四人在一起。霍勒斯和薩拉有個兒子叫馬文,發生謀殺時他大概兩歲,他父親被處死刑時大概3歲。薩拉是個賢妻良母,她把她的一生都獻給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歡那樣,我那時沒有孩子,而且——有魅力。我喜歡四處走動,喜歡有點兒夜生活,薩拉不贊成那樣,她認為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應該循規蹈矩。我認為薩拉從沒喜歡過我和完全信任過我。」

「那是20年前的事了。從那時起,婚姻的觀念已經有了一些變化。我說這些是要表明薩拉和我在那時並不總是相處得很好。但儘管如此,因為我們的丈夫們是合伙人,我們從表面上看仍相處得十分協調。」

「男人們知不知道你們相處得不好?」梅森問。

「天哪,不!這事太微妙,男人們理解不了,都是些女人們愛做的瑣碎小事。適當的時候翹一下眉毛;或者她偶爾看到我穿的裙子太短時做出一點兒怪樣子;或者當她丈夫誇獎我的外表後再問她是不是覺得我一天比一天更年輕了,她就會表示贊同。她那甜美而又嬌滴滴的語氣對男人沒什麼,但對女人卻意味深長。」

「好啦,」梅森說,「你們相互不喜歡,那麼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我沒那麼說,」她說,「我是說薩拉不滿意我,我覺得薩拉從來就不喜歡我。我沒有不喜歡她,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憐。後來就發生了謀殺,對於霍勒斯·亞當斯企圖掩蓋那樁謀殺案所說的事情,我永遠也不能原諒。」

「什麼事情?」梅森問。

「他殺了大衛,就像後來證實的,把他的屍體埋在製造廠的地下室里,而且又在地板上重新鋪了水泥。我當時只知道大衛失蹤得非常突然。霍勒斯給我打電話說有一項專利有些麻煩,大衛不得不趕緊到里諾出趟差,只要他在那兒一安頓下來,弄清楚他要在那兒呆多久,他就會給我寫信的。」

「他要去里諾的事一點兒都沒有令您懷疑嗎?」梅森問。

「給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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