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等不可思議 後記 不可思議事物的未來

沒有什麼比這更加盛大或瘋狂了,數以百萬計的技術群體趨之若鶩,只要它在物理上具有可實現性。

——弗里曼·戴森

命運並非機緣巧合,而是出於選擇。人類不應等待命運,而應去成就它。

——威廉·詹寧斯·布賴恩(Wiffiam Jennings Bryan)

有什麼真相是我們永遠無法捕捉到的嗎?有什麼認知領域,即使是現今的文明也無法進入的嗎?在前文已分析過的所有科技中,只有永動機和預知被歸入了「三等不可思議」的範疇。還有什麼別的科技是同樣不可實現的嗎?

數學就已能提供足夠的理論依據,證明有些事物的確是不可能實現的。舉個簡單的例子,只用圓規和尺,我們無法將一個角分成三等份——這早在1837年就巳被證實。

即便是在像算術這樣簡單的體系里也存在不可能性。正如我之前提到的那樣,在算術的基本假定前提下,不是所有真命題都能得到證明的。算術中始終有一些真命題,只有當你運用一個更寬泛的、將算術學作為子集包含在內的體系時,才能得以證明。

儘管數學中有些事物是不能實現的,但在物理學範疇中,聲稱某事物完全無法實現卻是危險的。不妨讓我提醒你諾貝爾獎得主阿爾伯特·A.麥克爾森(Albert A.Michelson)1894年在芝加哥大學瑞爾森物理實驗室(Ryerson Physical Lab)的致辭:「物理學中非常重要的基本定律和事實都已被發現,而且現在我們都堅定地相信,由於新的發現而導致它們被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未來的發現必須在小數點後第六位尋覓。」

他的這番講話,發表於科學史上某些劇變發生的前夜——1900年的量子革命以及1905年的相對論革命。關鍵是,今天看來不可能的事物,違反了已知的物理學定律:但我們知道,物理學的定律是可能改變的。

1825年,偉大的法國哲學家奧古斯特·孔德(Auguste te)在其所著的《實證哲學教程》(Cours de Philosophic) 一書中宣稱,科學無法測定星體的構成成分。在當時看來,這個言論似乎很安全,因為那時沒有人了解任何關於星體性質的信息。它們太遙遠。當時的人們無法前去探訪。然而,就在他發表這一聲明的短短几年後,物理學家(利用光譜學)宣布,太陽是由氫組成的。實際上,現在我們知道,通過分析星體在幾十億年前發射出的光譜線,人類是可以測定宇宙中大多數星體的化學成分的。

孔德列出一長串其他「不可能的事」,向科學界提出了挑戰:

·他聲稱「人體的根本結構是我們永遠無法知道的」。換言之,人類無法了解物質的真實屬性。

·他認為永遠無法用數學來解釋生物學和化學的問題。他聲稱,不可能讓這些科學問題淪為數學問題。

·他認為對天體的研究不可能對人類事務有任何影響力。

在19世紀,提出這些「不可能的事」是合情合理的,因為那時的人們對基礎科學知之甚少。幾乎沒有任何關於物質和生命的秘密為人們所知悉。然而今天我們掌握了原子論,這為科學探究物質的結構開闢了嶄新天地。我們了解DNA和量子理論,它們揭開了生命化學的秘密。我們還了解了宇宙空間的隕石撞擊,這一活動不僅影響到地球上的生命進程,同時也是塑造地球生命體的助因。

天文學家約翰·巴羅(John Barrow)指出:「歷史學家仍在爭論一種說法,即孔德的觀點從某種程度上造成了之後法國科學的沒落。」

反對孔德言論的數學家大衛·希爾伯特寫道:「我想,孔德找不到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的真正原因在於,這些難題都是可解的。」

但今天的科學家們又提出了一系列新的不可能性: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在大爆炸前發生過什麼(或者首先是為什麼會發生大爆炸);我們永遠無法完成「萬物至理」。

物理學家約翰·惠勒對第一個「不可能的」問題評論道:「兩百年前,你可以問任何人:『我們有朝一日能夠了解生命是怎樣形成的嗎?』而他會對你說,『荒唐!怎麼可能!』我對『我們今後會了解宇宙是怎麼形成的嗎?』這一問題有同樣的感覺。」

天文學家約翰·巴羅還說:「光速是有限的,因此,我們對宇宙結構的了解也是有限的。我們無法知曉它是有限的還是無限的,是否有一個起源或會否有一個終結,物理的結構是否在任何地方都相同,又或者宇宙究竟是個有序還是混亂的地方……所有這些關於宇宙本質的大問題——從它的起源到終結——看起來都是無法解答的。」

巴羅堅定地認為我們永遠無法了解宇宙的本質,這一點是正確的。但我們有可能逐漸解決這些有待解決的問題,並離最終答案無限接近。我們不應把這些「不可能」看作人類知識的絕對界限,而應把它們視為下一代科學家面臨的挑戰。這些界限就像餡餅皮,生來就是為了被打破。

在對大爆炸的研究中,科學家們正在開發新一代探測器,以解決其中的一些難題。當今我們在外太空使用的輻射探測器只能測量到大爆炸30萬年後——此時形成了第一批原子——所放射出的微波輻射,用這種微波輻射無法探測到大爆炸後30萬年內的情形,因為大爆炸形成的最初那個火球發出的輻射溫度極高,且極其混亂,難以產生有用的信息。

但如果我們分析其他類型的輻射,也許可以離大爆炸發生的時間更近些。例如,追蹤中微子能夠帶我們更接近大爆炸的瞬間(中微子行蹤異常詭異,以至於它們能夠穿過由固體鉛構成的整個太陽系)。中微子輻射能將我們帶到大爆炸發生後僅幾秒的時間裡。

但要最終揭開大爆炸之謎,也許需要藉助研究「引力波」(gravity wave)——沿著時空結構移動的一種波,正如芝加哥大學的物理學家洛基·科爾波(Rocky Kolb)所言,「通過測量中微子背景的屬性,我們可以追溯到大爆炸發生後1秒時的情形,而從膨脹區放射出的引力波則是發生大爆炸10~35秒後宇宙的遺骸」。

1916年,愛因斯坦首先預言了引力波的存在。它們最終或許會成為探究天文學的最重要工具。歷史上對每一種新型輻射的利用,都為天文學開啟了—個新紀元。第一種類型的輻射是可見光,伽利略用它來探測太陽系。第二種類型的輻射是聲波,它最終使我們能夠深入銀河系的中心,發現黑洞。引力波或許能夠揭開物種起源的神秘面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引力波的存在有其必然性。為了理解這一說法,不妨想想一個老掉牙的問題:如果太陽突然消失,會發生什麼?根據牛頓的說法,我們會即刻感覺到它產生的影響。地球會在瞬間被甩出原先的運轉軌道,進入一片黑暗。這是因為牛頓的引力定律沒有將速率納入考慮範圍,因此力瞬間對整個宇宙產生了作用。但根據愛因斯坦的理論,沒有什麼的運動速度會比光速快,所以太陽消失8分鐘後地球才會有所感知。換句話說,太陽的引力會產生一股球狀「衝擊波」,最後衝擊地球。在這股引力波範圍之外的區域,一切就好像太陽依然照耀著一樣,因為太陽消失的「信息」尚未抵達地球。而在這股引力波範圍之內的區域,隨著引力波產生的衝擊波以光速不斷擴展前行,太陽已經消失了。

另一個理解為什麼引力波必然存在的方法是想像一張大床單。根據愛因斯坦的說法,時空如同織物,能夠被彎曲或伸展,就像一張被弄皺的床單。如果我們抓著一張床單快速抖動,就會看到床單表面泛起波紋,並以一定的速度運動。同樣地,引力波也可以被視作沿著時空織物中運動的波紋。

引力波是當今物理學界最熱門、研究進展最快的話題之一。2003年,第—套大規模引力波探測儀投入運行——被稱為LIGO(Laser Interferometer Gravitational Wave Observatory,激光干涉引力波天文台)。該設施長2.5英里,一台設備位於華盛頓州的漢福德(Hanford),另一台位於路易斯安那州的利文斯頓縣(Livingston Parish,Louisiana),人們期望耗資3.65億美元的LIGO能夠探測到對撞的中子星和黑洞產生的輻射。

另一重大進展將於2015年發生,屆時,全新一代的衛星將發射升空,用以分析從大爆炸發生瞬間起外太空的重力輻射。組成LISA(Laser Interferometer Spatenna,激光干涉空間天線)——NASA和歐洲航天局合作的項目的三顆衛星會被送入環日軌道。這些衛星將能探測到大爆炸發生1/1萬億秒後放射出的引力波。如果大爆炸放射出的仍在宇宙中環行的引力波撞擊到其中一顆衛星,那麼激光束就會被擾亂,而科學家可以精確測量這一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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