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0 旭東、嘉儀

這個城市的春天不期而至。可惜並不是美麗的季節。內蒙古刮來沙塵,我跟喬菲改變了去郊外的計畫,這個周末的中午在一家新開的泰國餐廳吃飯。

餐廳布置得很好,綠意盎然,瀰漫著竹葉的清香和佛教音樂,菲很新奇,四處看看。

「還不錯吧?」我說,「我跟朋友來過一回,估計你會喜歡。」

「果然不錯。」侍者送上來打開的椰子,菲喝了一口,「好喝。」

「你要是喜歡,我們『五一』去那邊旅遊?」我討好地問。

她看看我:「也好啊,有時間就去。」

我很高興,心裡也祈禱,我這沒出息的一幕可別讓別人知道。

菲看著我後面微笑,有人同時拍拍我的肩,我回頭,是旭東的前任情人,女明星吳嘉儀。

「你好,家陽。」女人跟我熱情地打招呼,「跟朋友吃飯?」

「你好。」我不善應酬這種場面,正思考怎麼擺脫,喬菲卻拉開一張椅子,「請坐。」

「謝謝。」女明星坐下來,跟菲握手,「你好,我是吳嘉儀。」

「我知道,我是你的影迷,我叫喬菲。」

行,讓她們先聊,我暫且思考對策。要是她問起旭東怎麼辦?要是他讓我傳話給他怎麼辦?要是她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餅」怎麼辦?……

「你叫菲?」吳嘉儀說,「家陽曾經向我要過簽名,是給你的吧。」

背台詞的果然有素質,記憶力真好。

「沒錯。」

「那是在……」

我等著她一點點把話題往旭東身上引。

「我的一部片子的首映禮上,家陽是朋友的朋友。」

「對對對,都是朋友。」我打哈哈。

「對了,家陽,旭東怎麼樣了?」終於步入正題。

我跟她說什麼?我說旭東要跟名門淑女結婚了?這麼殘忍的事,我可做不出來。再說,她也未見得就不知道,這種話不用我來說。

「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女人在這個時候悠悠地嘆了口氣:「唉,他這個人是這個樣子的。好的時候,恨不得時時黏在你身邊;壞起來,連個電話也沒有。」

這話說得真是楚楚可憐。我眼看著喬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位準影后的表演。

「算了,」吳嘉儀站起來,「那邊還有幾個姐妹等我,家陽,你看到他記得替我問候。」

我站起來送她走,接下來這一頓飯完全貢獻給了這個話題,或者說,貢獻給了喬菲的好奇心。

「也沒怎麼。」我盡量說得輕描淡寫,「就是我的朋友曾經跟這位吳小姐交往過。現在,我的朋友要結婚了,揮慧劍,斷情絲,要結束這段關係。」

「就這麼完了?他對她連個交代都沒有?電話也不打一個?」

說起來,我覺得旭東這樣做也不好。他們好的時候,真是一副愛得「水深火熱」的樣子,全世界也沒別人了。可是,現在,對這個女人,他竟連起碼的風度都不講,這倒不是他平時的風格。

「哎,」我看看菲,她一直看著我,「我也說不清楚。」

「切,我當你能說什麼。不過,真是的,連吳嘉儀這種人都能被甩。」

「你不用惋惜,他們結婚,不可能的。」

「為什麼?」

「出身。」我脫口而出。

菲沒有再往下說。

「快點菜吧。我餓了。」我說,「你喜歡吃什麼?」我把菜牌給她,不小心將小茶碟碰落在地上,摔得聲音清脆。

「你怎麼見到她的?你怎麼說我的?」旭東知道我見到吳嘉儀,緊張得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

「我說我沒見到你,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這麼說的。」

他喝威士忌鎮定情緒,半晌方說:「她呢,她怎麼說?」

「她說,你好的時候,恨不得天天黏著,壞的時候,連個電話也沒有。」

旭東揉太陽穴:「唉,算了,算了。」

我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以後再見到她,就這麼回答啊,還說沒看見我。」

「世界這麼大,我到哪去經常見到這個女明星?」

「難說她不是找不到我,又去找你。」

事情至此,真的是讓人沒話說了。我是眼見著這兩個人愛得如膠似漆。旭東有些時候還不如吳嘉儀瀟洒,一副怨夫的樣子,如今怕見這個女人居然怕成這樣。感情,真讓人感嘆無常。

周賢福說:「小喬,你準備一下,今天下午有個會談,你跟米歇爾做翻譯。」

「什麼會談?」

「法方企業和煙台地方領導探討合資事宜,你上網查查資料。」

終於被我等到這一天,可是來得這麼突然,我並沒有時間做足夠的準備。上網,翻字典,找資料,中午吃飯的時候終於等來中方介紹情況的傳真,起碼不會太倉促了,我很高興,呵呵笑起來。卻看見對面的劉艷艷,斜著眼睛看著我,頗瞧不起的表情。

我在這次會談中,終於被此人陷害。

我們的分工是我做中翻法,她做法翻中,起先進行得還挺順利,我很快進入角色。因為事先也做了準備,翻譯得挺流暢。不過,會談中途還是遇到了難點——中方代表介紹給予外資企業的稅務優惠,提到「三免五減」等政策,中文我都不太了解含義,只好硬著頭皮翻字面。說完之後看看老外的表情,基本上是雲里霧裡,他們也看看劉艷艷,希望這個年紀較長的更熟練一些的翻譯解釋得更為充分一些,可是她低頭作出做筆記的架勢,事不關己的樣子。

會談結束,老外對中方說:「感謝您的介紹,我們會回去研究,儘快跟您聯繫。」

法國人很知道給中國人面子的,這樣說話,合作事宜基本泡湯。

我跟程家陽說起這件事,眼前還是劉艷艷的那張臉。我此時已經出離憤怒了,只覺得莫名其妙,別說我跟她還是同事,就算是從沒有合作過的陌生人,都是翻譯,也應該有協作精神啊。

「我知道這個人。」家陽說,「啊,原來去了那裡,你原來也沒有提過。」

「我覺得不值一提。」我說。

「她是還算過得去的一個翻譯,因為出了事故,被調離了。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這個脾性居然不改。」

「她出過什麼事故?」

「她原來在我們部做同聲傳譯,有一次兩人一組跟人做搭檔,給一個國際會議做翻譯,另外一個還是她的學姐呢,結果那個學姐做的時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是身體原因吧,做不下去了……」

「劉艷艷沒頂上去?」

「沒有,她一直等到輪到她的時間,才張嘴說話。那次會議,法文同傳中斷六分鐘。」

「哇,這麼拽。後來呢,怎麼處理的這件事?」

「那個學姐由於身體原因,調離高翻室,去駐比利時大使館了。劉艷艷卻挨了處分,被調離我們部了。」

「誰讓她這麼不合作。」

「哎,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家陽說,「你沒有做過同傳,不太了解,身心都好像綳在弦上,一刻都鬆懈不得,精神壓力極大,所以每次翻譯時間都不能超過十五分鐘,然後馬上休息。我想那天劉艷艷也是超負荷了,否則怎麼會那麼沒有責任心。」

「……」

「知道嗎?上海有個英文的同傳,工作了一年,掙了三十多萬,累得摘掉一顆腎。我聽說,原來在部里的時候,劉艷艷在專業上挺鑽的,不知道現在結沒結婚。」

哎,說得我對這位大姐還挺同情,我想,算了,誰讓我技不如人,準備不充分呢?如果我會那個「三免五減」怎麼解釋,也用不著指望別人了。

「嗨,姑娘,來日方長,你慢慢熟練,我對你有信心,你肯定能成為傑出的翻譯。」家陽說。

「你這麼想?」我聽了挺受用的。

「當然,你這人特別能三心二意。」他笑嘻嘻地說。

這人說話,我從來都弄不清楚是在誇我還是諷刺我,我一下子把酸奶塗在他的嘴上。

「來來來,一起吃。」他要把我摟過去,吃他嘴巴上的酸奶,被我用胳膊隔開了。

「老夫老妻的了,害什麼羞呢?」

「討厭。」

「誒,說起來,菲,你想不想出國進修一段時間?」

我看看他。

「我認識了一個留學生同學。」

「男的女的?」

「女的。」我瞪他一眼,「從蒙彼利埃來的。說那裡可好了,地中海邊,離尼斯、戛納、馬賽都很近,城市漂亮得不像話。」

「蒙彼利埃啊,確實不錯,第三大學有很著名的翻譯培訓中心,而且城市確實很漂亮,是成都的友好城市。怎麼,你想去那裡嗎?」

「說說而已。」我坐起來,「我現在只想把國內的書念好,畢業後找一個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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