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多麼精彩的信。」歐梅蘭大聲念完信後,對她丈夫說。

「我想我最好把她帶回來,」安格皺著眉說。「聽起來她正把我侄子的村子鬧得天翻地覆。」

「可不是嗎?話又說回來,恬芮太像她父親。他們倆都見不得障礙。如果一座山擋在他面前,他會直接穿過去,並且笑著出來。」

「你想念他?」安格問,視線由老花眼鏡上向她投射過來。

「喔,當然不會。和他生活就像住在暴風圈裡,對我來說太過刺激了。」她再看看那封信。「但有一點很奇怪的是,她在這封信里多次提到傑斯。你聽著。『和傑斯溜冰。』『陪傑斯尋寶。』『傑斯談論生意。』『傑斯支付食物和飲料。』這裡她又提到傑斯有多仁慈,點燃壁爐為大家怯寒。」

「依我看,那只是浪費燃料和錢。」安格說,報紙再次擋在他面前。

她重新看那封信。「最後幾頁中除了傑斯別的什麼都沒說。我從沒輻她如此說到一個男人。」她抬頭看看丈夫。「你想她會不會是戀愛了?」

「恬芮?」安格悶哼一聲。「不可能。但有可能她終於遇到一個她能尊敬的男人。」

「她說的財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安格再次悶哼,這一次帶著笑意。「一個毫無意義的愚蠢傳說,如此而已。我父親總是說我母親將麥家的錢全都花掉,並且將所買的東西藏在屋裡某個地方。那個說法極為荒唐,但小孩子們莫不樂得到處尋寶。」

「紙牌又是怎麼一回事?」

安格翻動報紙。「我也不知道,」他說,但接著他放下報紙看著她。「他一定是指那副朴克牌。我母親訂做了四副分給每人一副……我不記得分給誰了。大概那些不賭錢的人吧!」

「這麼說你也有一副了?」

「我的確有。我母親要我們保密並發誓要永遠保存。」

「哦,」梅蘭輕聲說。「你那副牌現在在哪?」

安格再次拿起報紙。「不記得了。大概在閣樓吧!或許是哪箇舊箱子里。」

「誰知道其它的牌在哪裡?」

「我姊姊。她什麼事都知道,她一直對那種事深感興趣。」

「哦。」梅蘭站起來走到角落的寫字桌,開始寫信給安格住在愛丁堡的姊姊,問她是否願意在星期四和她來個茶會。

「啊,你可真淘氣,」安格的姊姊洛娜對梅蘭說。「我見過那個虛榮的傻女孩艾桑妮,和她那可怕的母親。這麼多人當中,你怎麼會送那個女孩去見傑斯?他會把她活生生地撕成兩半。」

「嗯,根據安格對他的描述,我也猜出來了。但我想給我女兒一些時間拋開紐約的嚴苛。恬芮為人熱心,而且非常認真。我花了好多年求她度個假,她從來就沒照做過。當安格告訴我,他要恬芮替他侄子找妻子時,我以為那是個強迫她度假的完美機會。但若我在第一個星期就送個可愛的女人過去,恬芮就會很快離開麥家村,得不到她需要的假期。」

「根據你告訴我的,聽起來她並沒有停止她拯救人的重責大任。」

梅蘭放下她的茶杯。打從第一眼看到安格的姊姊,她說喜歡上她。安格曾說洛娜太愛當老大,但梅蘭喜歡愛當老大的人,否則她也不會嫁給恬芮的父親和安格。

「但恬芮的確有度假的實質。長大之後她就沒溜冰了,而麥家村可能發生什麼比在紐約更難纏的事?」

聽她這麼說,洛娜笑出聲來。她只比安格年長一或兩歲,但她看起來像是已有一百歲了。她穿著一件梅蘭確信是手工精製的老式裙裝,但露在那些蕾絲花邊之間的卻是一張又黑又皺的臉;她的皮膚有著那種長期在馬背上討生活的人的滄桑。「就像拿燒水的鐵壺去配精緻花邊。」安格曾這樣形容他這位甚少見面的姊姊。

「我所知道有關那邊的一些事,可以讓你的頭髮全嚇得蜷起來。」洛娜說。

「我的女僕會感激你。」梅蘭柔聲說。

餅了半晌,洛娜才領會她的意思;接著她放聲大笑。「我喜歡你甚過安格以前娶的那兩個。雖然你的外表像個乖巧的小熬人,其賞心中自有主見。我猜你那外向的女兒遺傳到你的特質,比你們兩個以為的都多。」

「嗯,請不要告訴安格,」梅蘭微微一笑。「他認為他喜歡溫柔的女人。」

洛娜再次開心大笑。「我想你來這裡是要聽麥氏一族的歷史。」

「如果你不介意,這的確是我的來意。似乎還有兩副牌不知去向。」

「乖乖,你的確打探過了。我有兩副,我的和我姊姊的,願她安息。別告訴我你找到安格那一副了?」

「沒錯,」梅蘭說。「花了我和三個女僕整整兩天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了。」

「我就說嘛,你也是個頑固份子。」她傾身向前好仔細看清梅蘭。就像許多醜女人,她非常虛榮,不肯戴眼睛。「你是有什麼打算?你真正的目的在哪?」

「我也不很確定。但我想我或許是想把我女兒和你侄子配成一對。」

「嗯。你想你女兒能受得了傑斯那種壞蛋?」

「你的侄子能受得了我那獨立奔放的女兒?」

洛娜沒有笑出聲,但她的眼角眉梢都浮出笑意。接著她的笑容轉濃。「你或許知道了那些牌的事,但你可聽說過那篇遺囑?」

這一問令梅蘭睜大了眼睛。「什麼遺囑?」

「我弟弟是個白痴!你不會認為他大老遠地把你女兒送到麥家村替傑斯找妻子,為的只是他希望他侄子結婚?」

「事實上,我沒有質疑他的動機。」

「安格扮演邱比特?哈!他只是想專賣傑斯的羊毛料。」

「他的確是在賣傑斯的羊毛料啊!我不懂。」

「安格想繼續賣麥家的毛料,而——我們再叫些茶來好嗎?外加一些……」她上下打量梅蘭。「蛋糕。你不介意吃些蛋糕吧?」

梅蘭微微一笑。「我很喜歡蛋糕。」她說。

洛娜回她一笑。「好。蛋糕給你,我自己則來一點威士忌。你不介意吧?」

「鐘鼎山林各天性。」梅蘭笑著說。

「那就放輕鬆,怎麼舒服怎麼坐,因為我有許多話要告訴你。」說完,她拿起一個小鈴鐺大力地搖了一了,一位女僕立刻出現。

「夫人有什麼吩咐?」

「茶、蛋糕和威士忌。三樣都要很多。還有把那個盒子給我。」

女僕順服地遞給她一個小黑檀木盒。洛娜將木盒交給梅蘭。

裡面是兩副紙牌。除了牌面上的藝品和珠寶的圖案,它們看起來相當普通。

「安格從不相信任何傳言,我姊姊也是,但我認為這些是我母親買下,並且藏在麥家大屋裡的東西的圖片。」

「我的天!」梅蘭說,拿起一張牌。上面的圖案是一隻藍寶石戒指。「希望女僕送來夠多的茶和蛋糕,因為我想聽到所有你所知道的故事。」

「正合我意,」洛娜說。「能和年輕一輩聊天實在不錯。我的朋友都先我而去了。」

梅蘭忍不住笑了出來。洛娜實在很仁慈,竟然稱她是年輕一輩。

三小時後,梅蘭才離開她大姑的家。到這個時候,洛娜已經醉了而梅蘭也吃下整整三盤精緻糕點。若非她的貼身馬甲再也沒有一絲縫隙,她還會再吃一些。

現在,坐著馬車回家的路上,針對剛聽到的奇特故事,她滿腦子充滿了各種念頭。若是傑斯在往後的六星期內、他滿三十五歲時,沒有因愛而結婚,他就會失掉麥氏家業的主權。

「他仍能保有族長的名銜,但那不值什麼錢,可是他會失掉所有的資產。」洛娜說。

「由我女兒告訴我的,他深愛那地方和那裡的鄉親。他們是他生活的全部。誰會更愛那地方?」

「沒有人會愛那地方,」洛娜說,又自行斟了一些威士忌。「但他弟弟科凌會很高興擁有那片土地。不管值多少錢,他可以賣掉它再用之於賭上。他遺傳到了這個家族的毛病。可惜他不像我愛喝酒;這個嗜好比較便宜。」

「真想不到,」梅蘭說,嘴裡全是蛋糕。「但老實說,我有點胡塗了。如果傑斯深愛那個村子也想住在那裡,他為什麼還要抗拒我丈夫替他找妻子的努力?」

「因為傑斯不知道那篇遺囑。」

「不知道……」

梅蘭放下空盤,洛娜則拿起威士忌瓶再倒上一杯,但酒瓶已空。她向後靠著椅背望著梅蘭。「那是我和安格吵得最凶的一次。就在傑斯父親死前不久,他的狀況很糟,困在一樁不幸福的婚姻中動彈不得,他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因為他父親仍相當年輕。傑斯曾請求他父親准許他開發有關羊的生意,但我哥哥總是不準。

「後來傑斯的母親海若死於意外,傑斯的父親開始在英格蘭各大家族日夜歡宴,終於從屋頂上掉下來身亡。事後沒有人承認事發當時曾和他一同待在屋頂上,但我深知哥哥的為人,我確信當時他是在追逐一位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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