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牧師,」恬芮在聽到有力的敲門聲後,笑著打開門。「你來看我們實在太好了,而——」

那個身材短小,長得像一頭蠻牛的男人,推開她直接進入大廳。若非那身牧師服,恬芮絕對猜不出這個人是哪種身分。他看起來就像紐約替她送冰的小廝。

「你不能把你那罪惡的城市方式帶來麥家村。」那個男人橫了恬芮一眼,接著用令她想在那張多肉的臉上狠狠揮上一巴掌的方式,上下打量她。

「你說什麼?」她說,其實她非常清楚這個人的意思。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男人試圖假借教條名義強迫她就範。恬芮明白他是沖著桂琴來的,而必要時,恬芮準備用生命捍衛她的新朋友。

男人舉起手指向屋子後面。「你把羞辱帶進這棟屋子,你已——」

恬芮仍面露微笑,但那笑容冷得似寒冰。「我想你指的是桂琴。」

「正是,你應該跪下祈福。」

「要祈禱,她自己就可以做,而且她在這裡比以前那個地方要好得多。」

聽到她的回答,那男人瞪著她彷佛她得了失心瘋。「蓋維的桂琴?」終於,他說道。

餅了半晌,恬芮才領悟蓋維一定是桂琴丈夫的名字。「我們談的不就是桂琴嗎?她和麥傑斯的事。」

「我不知道什麼桂琴和麥傑斯的事。」那男人抿著嘴說。

駝鳥心態!恬芮想,接著傾身向前。「那你是在生什麼氣?」

「你!你不去教堂,做禮拜。你的裙子短得不雅!村裡的女人開始有樣學樣,不久我們就會有——」

「女人開車!抽煙。控制她們自己的錢!表達她們的意見!」

說完,她和牧師的鼻子已快頂到一塊兒了。他的小眼睛裡閃著怒氣,而她已近到能看到他鼻孔中的細毛憤怒地顫動。

「你會後悔對我用這種方式說話。」牧師說完話,掉頭就走了。

餅了好久,恬芮仍站在大廳瞪著關上的門。多麼令人討厭的小人,她想。接著身後的聲響令她轉回頭,桂琴站在那裡。只見她頭髮上沾著麵粉,注視著恬芮。

「他叫什麼名字?」

「漢默。」桂琴仍注視著恬芮說。

恬芮非常氣憤。她曾遭人攻擊過,但從來不是此種的人身攻擊。「他為什麼攻擊我?」她問。「你才是……才是……」她不想傷及桂琴,但是……

別琴聳聳肩。「我丈夫是這裡長大的。他是他們的鄉親,因此他們——」

「借著婚姻,你也成為他們的『鄉親』。而我則是個——」

「外人。」

「我懂了,」恬芮說,但並不真正的明白。「我會替村裡帶來腐化的影響,但若我是這裡長大的,他們就會接受我。」

「如果你是這裡長大的,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桂琴柔聲說,眼裡閃過一道亮光。「我想漢默是擔心單憑你一個人,就會把這個村子改變得像你的老家。」

「一點進步不會有害。」恬芮咕噥,接著決定眼前能做得最好的,就是完全忘掉這個男人。「你知道嗎?我還沒看完這棟房子的全部。或許我們應該逛它個一圈,看看得進行哪些工作。或許我可以想個辦法說服麥先生拿一些錢出來修理,他的餐廳絕對需要新窗帘。」她笑著說,但當她走上樓梯一半時,她回頭看看桂琴說:「告訴我,麥先生參不參加教堂禮拜、聽那個人講道?」

別琴試著掩飾她的笑意。「我不認為麥先生曾進過那座教堂。至少我知道的就不曾有過。」

「但村裡其它的人都去?」

「嗯,甚至包括我在內。我無法想像麥先生之外任何一個人不去聽他講道,他會怎麼做。」

「或許對他們說教至死方休。」恬芮扮個鬼臉,繼續往樓上走。

樓上有八間卧室,每間的狀況都很糟糕。

「這些房間以前都很漂亮,不是嗎?」桂琴說,拉起一片破爛不堪的絲質窗帘。「它的顏色好美。」

「不知道這些房間是誰裝潢的?那個人一定很有品味。」恬芮瞧著一間剩有幾件一度非常漂亮的傢具的房間。倚牆而置的是一張她認為具有相當價值的高雅梳妝枱,不過可惜的是,它的桌腳上已經被白蟻蛀穿。恬芮自己分辨不出什麼是好傢具,但她母親可以。或許她應該看看這一件,恬芮想,或許她母親……

「他祖母。」桂琴說。

「什麼?」

「你問是誰裝潢這些房間的,是麥先生的祖母。」

「對呵,那個最會花錢的。」

「那是傑斯的說法,」桂琴輕輕地說。「不過他只是從賬面上來看。」

「這話什麼意思?」

「族長的妻子有責任照顧村民,而麥先生的祖母將村民照顧得非常好。我丈夫的家人說到她凈是讚美。」

這時恬芮已離開了那個房間沿著走廊前進,桂琴跟在一旁。「我聽到的則是那個女人瘋了。我找到一些她買的但又被她藏了起來的東西。」

「或許是不想讓她丈夫把所有的錢全拿去賭博輸光。」

「這個論點相當有趣。我以為是她——」

「害麥家破產的?不,他們家族有愛賭博的弱點,傑斯的弟弟就有這個毛病。若是這片產業是由他繼承,一小時後他就會把它全部賭輸掉。」

恬芮轉動另一扇門的握把,接著再用肩膀去頂,這才把那扇門給推開。裡面一群鴿子令兩個女人以手遮蔽,立刻退出那個房間。

「屋頂。」兩個女人同時說道,接著同時爆出笑聲。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這個家族的事?或是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

「我丈夫曾是傑斯的產業經理。」

恬芮扮個鬼臉。「而這位族長在你丈夫死後的確有好好照顧你,嗯?」

「我想你不用對傑斯這麼苛責。事實上,第一次是我……」桂琴的話聲中斷。她看著走廊,不肯迎視恬芮。

謗據經驗,恬芮猜出桂琴的大秘密,她和麥傑斯的第一次是她主動的。「寂寞使我們做出日後可能會後悔的事。」她感嘆道。「我們進那裡面去瞧瞧好嗎?」恬芮朝走廊盡頭那扇門點點頭。「還有什麼內幕,你多告訴我一點。」

「麥家的賭博毛病似乎是隔代遺傳。傑斯的祖父染上了,他父親和安格卻沒有。傑斯沒有,但他弟弟科凌卻有。對所有想住在這裡的族人來說,幸好傑斯是長子。」

「我打不開這扇門。」恬芮用力推那扇門。

別琴幫忙用肩頭去頂那門,一面繼續說下去。「雖然傑斯的父親不賭博,他自認是個紳士,因此他把老祖父沒賭光的麥家剩餘資產全花得精光。他弟弟——傑斯的安格叔叔——比較好一些。因為他沒有繼承這個地方的包袱,他可以單身到愛丁堡打天下,靠著賣窗帘布掙得自己的財富。」

「安格的確不是紳士。」恬芮低聲說,用力推門。「等一下。」她說,接著鑽進一間卧室,隨即拿著一根火鉗出來,用它來撬門上生鏽的鉸煉。

別琴靠著牆繼續說話。「等到傑斯和科凌出生,麥家已經沒剩什麼錢。我丈夫說他家的現金少得可憐,全部資產也岌岌可危。」

「現在誰在管賬?」

「我不知道,」桂琴說。「傑斯從來沒法子在桌子前坐太久。他是那種體能型的人。你應該看他騎馬的樣子!他幾乎和參賽的雷西一樣棒。總之,傑斯小時候去過麥家村,他愛這個地方,自從他父親死後,他就以恢複此地的昔日風光為生活唯一目標。他要質量優良的麥家羊毛名聞各地。他的安格叔叔幫他介紹買家。」

恬芮用力推動鉸煉,火鉗滑了開來刮到她手指。她將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吮,一面靠著門看看桂琴。「麥先生的妻子又是什麼樣的人?」

「喔,她呀,可憐的小東西。他們結婚兩年,她也整整哭了兩年。她恨所有和麥家有關的東西——傑斯這個人,還有這個地方,她無一不恨。」

「那很容易理解。」恬芮說,轉身繼續弄那扇門。

「她看到這棟房子的狀況後,根本無心清理,除了哭訴沒做任何改進措施。」

「沒盡到族長夫人的職責,嗯?」恬芮用火鉗去撬門鉸煉。

「她什麼都沒做。你看到那根鑰匙嗎?」

「什麼鑰匙?」恬芮問,接著看到桂琴指著門的上方。

恬芮從走廊抓來一張搖搖晃晃的椅子放在門前,小心翼翼地站上去,抓到了那把鑰匙。它和門上的鎖配得剛剛好,經過幾次嘗試,門上生鏽的老鎖應聲而開。

門裡是間跳舞大廳,巨大而空曠的房裡鋪著專為跳舞用的木質地板。房間那頭是幾扇有著曲線上框的高大窗戶。牆上依稀看得出曾繪得有充滿繁花飛鳥的陽光花園圖案。

「好漂亮!」恬芮讚歎,一面揮開一條自天花板垂下的蜘蛛絲。頂上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無疑地,當它點滿蠟燭時,整個跳舞廳會有多璀璨。

恬芮走過地板,滿地的灰塵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