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嗯。」窩著一床溫暖的恬芮發出慵懶的感嘆。就算半睡半醒,她仍能聞出床單需要換了,但是這張床柔軟而溫暖,她又是如此的疲倦。昨晚那枝蠟燭在她能搞清屋裡的路徑之前就燒光了,她因而落得只能沿著濕冷的石灰牆摸索,直到一扇門出現。

經過幾次嘗試,她早已放棄找到余火末熄的廚房,遑論可以充饑的乳酪。百般無奈,她掉轉方向,登上樓梯朝她相信是卧室的地方前進。摸到一張床墊後,她脫掉身上的濕衣服,只剩下連身內衣就鑽進應該有六吋厚的毛毯里,不到幾秒鐘,她就睡著了。

但是現在,屋裡漆黑一片,她睡意正濃地睜不開眼,她卻感覺有些不對勁。

有人摟著她,用一種她從沒被人摟過的方式,而她的臉頰可以感覺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母親,她想,往她偎了過去。接著一隻手橫過她的身體,來到她的背。仍閉著眼睛,她更往那人懷裡鑽。

「我喜歡你的工作的這個部分。」一個低沈而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那隻手拂過她的臀下到她的大腿,恬芮在半睡半醒間,微微一笑。

她的面頰下有個光溜溜的肩膀,她的嘴唇觸及一片溫暖的肌膚;接著她挪動她的腿,感覺它被兩條粗大而沉重的大腿夾住,並且將她拉得更緊密。

「真好。」她在那隻手從她的背移向她前身時咕噥。她的內衣在腰下有道開口一直延伸到背部;那隻手找到開口並且伸了進去,摸到她光溜溜的臀。

直到那個人欺到她身上,恬芮才完全醒來。男人陌生的體重令她倏地睜開了眼,她抬起頭……

卻什麼都看不到。房間里沒有光,屋外也沒有,她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但是她能感覺到一個男人,一個非常巨大的男人,在她的床上而且正在——

恬芮發出的尖叫聲令棲息在屋頂上的鴿子驚嚇地飛了起來,接著她開始全力掙扎,拳打腳踢,一路尖叫。那是她上了六節淑女防身術的課學到的,因為經常到不守規矩的男人會出現的地方,恬芮覺得她需要所有學得到的工夫。

「見鬼了!」她聽到那個男人在翻下她身體時說。不到幾秒鐘後,他找到一根火柴點亮了床旁的燈籠。

麥傑斯正俯在她身上,身上一絲不掛。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她質問道,一面將被蓋拉到她下巴,雙眼閃著真正的恐懼。她知道男人能對女人所做的事。她看過太多的凹鼻斷臂,她聽過太多的慘痛故事——

「我?」他大叫。「是你睡到我的床上。女人,我想你打斷了我的肋骨。你是著了什麼魔那樣亂打亂踢?就在你主動之後?」

恬芮立刻看出一切都是她的錯,顯然昨晚她太過疲倦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床上已經睡得有人。現在,她該道歉嗎?甚至搖尾乞憐?她懷疑任何禮儀書會寫到這種情形。只有厚著臉皮硬撐下去了,她想。

「請你穿上衣服好嗎?」她仰起下顎,避開視線。

原來那就是情慾,她瞪著房間那頭褪色的壁紙想。那就是女人說她們「由不得自己」時所指的情形,說什麼當男人將她們摟進懷裡時,她就會「忘了」一切。

而那就是女人會落到獨自撫養三個孩子的下場的原因,恬芮想。

她可以感覺到他並沒有動作,但是她仍無法看他。他似乎在等她開口。

「你願意說明你到我床上做什麼嗎?」他問。「如果你不是要找新丈夫,那又為什麼——」

這句話激到她了。管他是不是沒穿衣服,她轉頭狠狠地瞪他。「我搞錯了,一個簡單的錯誤。昨晚我又累又餓——現在還是很餓——蠟燭又熄了,因而我在黑暗中摸索,找到第一張床就躺上去了。你能否告訴我,你憑什麼認為每個女人都想嫁你?」

他仍瞪著她看,仍沒顯出要穿衣服的意思。「你發誓你來這裡不是想說服我娶你?」

「我說過我已經有丈夫了。」她說,謊言令她口乾舌燥,吞咽困難。

「哼!」他發出悶哼,她看不出來他是否相信她的說辭。

她試圖不去看他的裸體,但他實在很好看,像博物館中的希臘神像復活。他有一副陽剛的肩膀,寬闊的胸膛上有著硬實的肌肉。不論這個人整天都在做什麼,絕不會是坐在桌子後搖筆桿。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想嫁給你。」她硬生生地轉移視線。她發現如果繼續看著他,她將無法避免往下看。她對男體的記憶還停留在兒時所見,以及博物館中的神像。這一點她母親還頗不贊同哩。

他繼續站在那裡一會兒,看著她,接著他轉身,從椅背拉下一件格子服。

恬芮試著避開視線,但她就是無法抗拒盯著他的背瞧。寬闊勁健的背往下削出窄腰和堅實渾圓的臀。她曾聽一個女人說她的情人可以「用臀弄彎鐵釘」;接著其它聽到的女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那時恬芮只是鼻子一翹,扭頭走人。她認為那就是女人會惹上麻煩的原因。但是現在她總算明白那些女人的意思了。

他在臀上系條蘇格蘭裙,恬芮的眼睛眨了幾下,領悟到他的蘇格蘭裙下沒有穿底褲。套上一件白棉襯衫後,他開始扣上袖扣,轉身面對她。

「那麼我叔叔為什麼派你來?」他問,但在恬芮張口欲答時,又抬手阻止。「我知道你是美國人,也知道你認為我們蘇格蘭荒僻落後,但是盡避根據你的說法這是一個沒人想要的國家,我們當中還是有幾個有些大腦。你不是管家。你有一雙淑女的手。」

他將視線從袖扣挪向她,放低了聲音。「你也沒有三個孩子。有過孩子的肚子不會像你那麼扁。」

恬芮從沒料到一個人的全身都可以羞紅,她的卻應驗了。從腳趾到發線,她全身在瞬間轉紅。她轉開頭,給自己一些時間恢複。快!她想,她必須馬上想出一個答案。如果她告訴他實話,他會立刻把她送走,那時麥安格就會讓她永遠住在愛丁堡,她就再也見不到紐約了。

她再度看向站在床邊、穿著大襯衫,敝著胸口、露出肌肉,以及毛髮的麥傑斯。他已用一條寬皮帶圈住他的窄腰,粗重的銀色帶扣在她看來絕不是這個世紀的產物。

想到安格,恬芮有了主意。「我曾經是淑女,」她柔聲說,雙眼垂視自己的雙手。「但我……」

「你什麼?」傑斯厲聲道。「我沒時間瞎等。」

「我和一個人私奔,我父親取消了我的繼承權;等那個人發現這件事——」

「他甩了你。真是的,可憐的笨女人。」

恬芮必須咬住舌頭才能止住自己出聲糾正他。差一點她就被他攪和得忘了她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回去的人生目的!

她咽口大氣,然後吐出。要她裝出可憐無助的樣子實在很難。「你叔父的新婚妻子幫助我這種狀況的女人,因此她——」

「啊,慈善家。我沒想到安格會受這種女人吸引。」傑斯若有所思地說,一面拿起椅子上的厚毛衣。「安格喜歡甜美溫柔的女人,不愛那些半女不男、愛管閑事的傢伙。」

恬芮心想,她就要嗆到。

「繼續解釋!」他命令。「還是你要我立刻送你回去?」

這下子恬芮的顫抖可是真的了。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送她回去!「你叔叔給我六個月時間重整你的生活秩序。若是我沒辦到,他就要送我回紐約自生自滅。」

「我懂了。沒有男人照顧,那不是淑女可以過的日子,嗯?」

他的聲音中幾乎有些同情,而或許她該感到慶幸,實際上她卻想尖叫,活了近三十歲,她從沒有要男人照顧,而她所需要的只是她自己的錢。

傑斯套上毛衣,頭從領口冒了出來。「你一定知道安格叔叔的打算是要你嫁給我?」

「不,」恬芮硬邦邦地說。「我一點也不知道。如果不會太麻煩,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認為任何女人和你說話,就算只是為了找份工作,她就是想要嫁你?你真的那麼值得嫁嗎?」

聞言,傑斯在她腳邊坐下,坐姿並不挑逗倒有點親切,彷佛他們是兩個老朋友正坐著聊天。

「不,我不是,而這情形的確有點神秘難解。不容否認,我的相貌不錯,而我可以在床上給女人一段愉快的時光。根據我那些祖先的紀錄,她也可以藉此懷孕生子,但是……」

恬芮猛眨眼睛。這個人的虛榮心真夠嗆的。「有了這麼優良的血源,你還會有什麼問題?」

他眼神銳利地橫她一眼,看她是否在取笑他,但仍然坐在床上的恬芮對他鼓勵的一笑。

「這裡的生活對城裡的女人來說太過艱辛。她們吃不了苦,她們太軟弱了,我讓她們受不了。啊,不是你想的那樣。在床上讓女人受不了是好事,但是下了床,」他指指窗戶。「這裡的生活很寂寞,只有最堅強的女人才承受得起。」

恬芮放開毛毯俯身向他。「你一定能找到一個願意嫁給一族之長,並住在這裡的女人——」

這句話令傑斯悶哼一聲,離開了床。「這就是我那叔叔塞進你耳朵的美言?是嘍,我的確是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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