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他。」蕾茜說,一面吃掉最後一口披薩。
愛莉則瞪著天花板仔細思索。「你們倆都相互承認了彼此對對方的好感之後,你們相處起來一定更融洽。」她若有所思地說。
「嗯,」梅萩同意她的說法,順手再點燃一根煙。「的確。但我們似乎也達成了默契,那就是我們不會憑衝動行事。」
「對你們來說那樣一定很難。」蕾茜說,隔著可樂杯瞧著梅萩。「我原以為既然到了那種地方,四下又只有你們兩個,要你們不去碰對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梅萩說。「事實上,我也不認為我們辦得到。那是說,如果我們繼續單獨相處下去。第一晚我們是單獨住在帳篷里,而若非我一閉上眼就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可能會整夜想著默實。」
「你說『如果我們繼續單獨相處下去』,」愛莉說。「事實上沒有?」
「嗯。第二天早上我們在溪上碰到了幾個默實的朋友。」梅萩按熄她的煙。「你們知道嗎?我認為有旁人在場比我和默實單獨相處來得較好。」
「是嘍。」愛莉說。
「總之,你們碰到默實的朋友之後又怎麼了?」蕾茜趕緊開口問,避免愛莉又打岔。
梅萩回想起那件陳年往事,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默實和我有點……呃,我們沒說實話。在溪上碰到他的朋友時,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和默實是一對。我正要把話說清楚時,默實阻止了我。後來我也想到,如果默實告訴他的朋友,他是和一位有夫之婦單獨在山林中玩,旁人一定會有許多不好的揣測。呃,總之那對默實和我都不會是好事。」
蕾茜說:「梅萩,後來怎麼樣了?」
「我想,你們可以說,接下來的那兩天,默實和我像是在玩扮家家酒。至少我們在真實世界上假扮了一場。」梅萩深吸了一口大氣,閉上眼回想了一下,接著再睜開眼睛,點燃另一枝煙。「默實的朋友以為我和他是一對,而他們也用那種方式待我們。對我來說那是一種……啟示。要知道,阿傑是我唯一約會過的男人,而他的父母視我如垃圾。他們有錢,我卻是……」
「私生子。」愛莉氣憤地說。
「沒錯。」
「你從來沒有試圖查出有關你父親的資料?」愛莉問。「至少他是誰?」
「他一直知道我在哪,他卻沒有試圖聯絡我,因此我為什麼要去煩他?」梅萩說。
愛莉眉頭一皺。她不喜歡梅萩說「為什麼要去煩他」的口氣,好像梅萩並不值得和生父取得聯繫似的。
「我要聽你把故事說完。」蕾茜不耐地說。
「好吧,」梅萩說。「默實和我在他朋友的木屋過了一晚。默實的朋友名叫埃力,他是和他的未婚妻卡蘿在一起。他們在六星期後就要結婚。埃力的父母和他的妹妹寶麗也在那裡。」
在第一天晚上,雖然梅萩對自己和默實之間的關係,以及她的婚姻狀況沒說實話,對於自己的出身,她卻毫無隱瞞地對巴太太說。那時候,廚房裡只有她和巴太太,兩個人正一起摘豆子準備熬湯。
聽完她的身世,巴太太只是微微一笑。「你會燒飯嗎,親愛的?」
「我會替任何食物解凍。」梅萩笑著表示。
「那麼,你就在我燒飯時留下來陪我說話吧。那些男生還要一陣子才會回來,我們可以乘機會多認識一點。」巴太太仔細地盯梅萩一眼。「我想默實對你或許是認真的。」
「我可不這麼想,」梅萩說,同時低下了頭掩飾她臉上的紅暈。「他和我隔著兩個世界。」
「也沒差那麼多,」巴太太柔聲說。「我認為你有不為人知的嚴肅一面。你那漂亮的臉蛋只是一個面具,嗯?」
梅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廚房門開了,默實和巴先生走了進來,她也就不用回答了。
默實出其不意地用手圈住梅萩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女人,晚餐吃什麼?我餓得吃得下一頭熊。」默實說,將她放下地後,又在她脖子上磨蹭了幾下。
梅萩明白她應該將默實推開,但是他輕鬆的舉止是她從沒見過的。
「綠豌豆。」梅萩說,領悟到廚房裡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們。她不知道他們從來沒看過默實表現得如此輕狂,甚至在孩童時代他就非常嚴肅。
「就這個?」默實問,對她展顏一笑。「只有綠豌豆?我相信那得好幾小時才煮得好,所以我們何不到外面去抓些螢火蟲等豆子熟透。」默實調皮的口氣把眾人全都逗笑了。
梅萩踮起腳隔著默實的頭向後看。「哪一個可以救我逃出這個色魔的手掌嗎?」
「我們全都看傻了眼,動不了了。」巴太太用梅萩看得出來是她一貫的誠懇說。「你走吧,默實。把她帶出去在月光下好好的銷魂一番。」
「親愛的,你又看多了浪漫小說了,是不是?」巴先生對他那豐滿圓潤的妻子微微一笑。「你可能沒注意到,現在才六點,又是夏天,屋子外面還有許多天光。」
「對情人來說任何光線都是月光。」巴太太瞧著巴先生說。
「去吧!」巴先生告訴默實,接著走向他的妻子。
默實抓起梅萩的手將她拉出廚房來到前廊。
「你是不是假裝得過了頭?」只剩下他們倆時,梅萩緊張地問。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她退到前廊欄杆旁,背對著他。
「我不是在假裝。」他柔聲說。
梅萩沒有看他。「我不認為我們應該——」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默實將她拉進懷裡吻了她。那一吻是梅萩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它既深入又徹底且美妙極了。
一吻中止,第一個浮上她心頭的想法是,我這一生實在錯過了太多!
她迫切地想要圈住他的頸顱回吻他,但她終究強迫自己退了開來。「這又是為什麼?」她問,試著讓聲音顯得氣憤。但若真的有氣,那也是針對她自己,不是對他。
「只是要知道。」默實說,將手插進了口袋。
如果他開始吹口哨,我會拿起椅子扔他,她想。「知道什麼?」她兇巴巴地駁斥,這一次怒氣是真的了。
「你喜歡我是否和我喜歡你一樣深。」他說。
他誠懇的聲調令她的怒氣頓時蒸發一空。「而你的答案是?」她問。
「嗯,你也喜歡我。」
她無法直視他的眼睛,怕自己泄漏得太多。她不要像個呆傻的鄉下女孩,支支吾吾地告訴他從來沒有任何男人像他對她這麼好。不,那會使她看起來像個來自男人揪著女人頭髮的原始社會。
相反的,她轉回身,兩手放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的森林。
「那我們又該拿它怎麼辦?」梅萩柔聲問。
「怎麼辦都可以。」他回答,她可以聽出他聲音中的緊張。
她做個深呼吸。「你不了解我。你只知道了——」
他沒讓她說完。「我需要了解你的地方我都了解了。你有很好的幽默感。你聰明,肯照顧別人甚於照顧自己。這是很難得的德行。大多數人——」
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大吸一口氣後放低了聲量。「你喜歡釣魚、登山。雖然我計畫替你買雙適合的登山鞋和——」
她轉身面對他,眉頭皺了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執行你的計畫?在我回去找我丈夫之前或是之後?」
「之後。」默實說,一點不為她脫口而出的衝動言語所動。「在你告訴他,你要退出之後。」
「你假設得太多。」她說,挺直了背脊,試圖擺出不屑的表情。
「沒錯,我是那麼假設。」默實柔聲說,接著他握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掌。
「喔,該死!」梅萩低喃,接著她嘆口大氣,抽回手放在欄杆上。「我們不能這麼做,這樣做不對。你是——」
「如果你又要開始說什麼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現在就走。」默實說,輪到他生氣了。他也將手放在欄杆上,望著草坪外的森林。「聽著,我為自己的速度太快道歉,只是我一直習慣了做出快速決定。」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我是個罪犯,一個來自和你居住的世界差上十萬八千里的人。」
「你的美貌讓我盲目,」默實回答。「為此我一時沒看清楚。還有,我必須澄清的是,罪犯特質並不是由一個人的家庭背景是否有錢、或是有否受過教育來決定。」
「我們該查一下監獄中窮人和富人的統計數據?」
「我們怎麼扯到這件事上了?」默實問,轉身看著她。「還是你只是想分我的心?」
梅萩轉開視線,瞟一眼寬大的前廊。「發生了太多的事,速度又太快,」她轉回身,但仍不看他。「給我一點時間。幾年來我一直過著平淡的生活,現在就在幾天內,我……」
「碰到你夢想中的男人?」默實的問話中帶著希望。
梅萩失笑。「我只是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