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洛威看著那女孩跑開,心裡頗為遺憾沒有多一點時間給她。他很樂意摸摸她雪白的肌膚——還有那頭頭髮!那顏色就和他小時候那匹馬的顏色一模一樣。

那匹馬在打仗時被霍家人殺了,地僨恨地想起,一面狠狠拉起襪子。

他的一隻腳趾從破洞里跑了出來。他心不在焉地又穿上第二隻,這次大腳趾還沒穿到底就露了出來。現在他可注意到了,他舉起披風,對著陽光望,看見幾百個小洞。他又抓起襯衫,上面同樣滿是破洞。

該死的鄉下丫頭,他氣憤地想。穿著這一身他怎麼去娶費家的女繼承人?如果再讓他看見那個女人,他要——洛威停下思緒,重新看了一下襯衫。她並不想替他洗衣服,她真正想要的是在草地上作樂一番;一旦無法得到,只好想辦法報復了。而報復的心情洛威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儘管生氣,但是當他朝太陽看著襯衫上的洞時,他作了件稀罕的事:他微笑了。小潑婦,她竟然不怕他。她冒著被他痛揍的危險,在他的衣跟上打洞。如果她真的被他捉到了,他也許會……也許會如她所願,在草地上好好地作樂一番,他微笑地想著。

他把襯衫丟上空中,接住之後便開始穿上。現在他比較不介意去娶費家的老小姐了,也許等他結婚以後他會與回來找這個金髮美人,滿足她的為要。也許他還會把她帶回去,讓她把她說的那九個孩子生下來。

穿好衣服之後,他騎上馬,回到他弟弟和手下等著的地方。

「我們也等得夠久了,」希曼說。「你現在有沒有勇氣了?有辦法面對那女孩了嗎?」

洛威臉上沒有半點幽默。「如果你還想留著你的舌頭,最好是咬著不要動。上馬,我要去結婚了。」

希曼走向馬匹,突然間草地上有件藍色的東西引起他的注意。他撿起一看是條絲帶,隨即又丟到地上,跟著他頑固的大哥後面騎走了。

「小姐!」喬絲喊了一下,等著,但是愛妮沒有反應。「小姐!」她喊得更大聲了,但是仍然沒有回答。喬絲看愛妮雙眼凝視對街外,思緒有千百里遠。自從昨天騎馬回來之後,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也許是為了她的婚事——今天一早使者就被派去通知施提頓爵士了,但也許是因為其他的事。不管是什麼,看來愛妮並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喬絲退出了房間,關上厚重的橡木門。

愛妮昨天一夜沒陲,今天也無心工作。她只是坐在房間里窗戶邊的位子上,看著下面的村落,看著人們嬉笑、追逐、怒罵。

砰的一聲,門開了。「愛妮!」

她繼母的憤恨音調使她無法漠視,愛妮冷冷地看著她。「做什麼?」她看到麗娜便彷佛看見施提頓正喜孜孜地看著壁爐上的純金飾品。

「你父親要你去大廳,他有客人。」

麗娜的音調里有種奇特的尖刻,愛妮不禁好奇起來。「客人?」

麗娜轉開頭去。「愛妮,我不認為你應該去。你父親不會怪你,他向來都不會責備你的。你去告訴他你已經把心給了施提頓爵士,其他的人你都不要了。」

現在愛妮開始感興趣了。「什麼人?」

麗娜轉頭去看著她的繼女。「就是那些可怕的歐家人。你對他們也許一無所知,但是我前夫的領土就在他們附近,我可清楚得很。那一家人的祖宗八代全都窮得像乞丐一樣——而且也差不多跟乞丐一樣臟。」

「那這些歐家人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昨天晚上有兩個人來了,大的還說他是來娶你的。」她甩了一下手。「這就是他們的作風:從來不問別人肯不肯,就宣布說他們要來娶你。」

愛妮想起了另一個臟鬼,一個吻她並嘲弄她的臟漢。「但是我已經和施提頓伯爵有婚約了,同意婚約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

麗娜坐在床上,擔憂使她的肩膀下垂。「我難道沒告訴你父親嗎?但他就是不聽。那兩個人帶來兩隻大鷹,就和他們一樣的歐氏巨鷹。吉伯整晚就和他們談論這些鷹的事,他認為他們是最好的男人。他才不管他們有多窮、多臭呢!甚至謠傅說他們有多凶暴野蠻,他也不理睬。光他們的父親就累倒了四個妻子呢!」

愛妮堅定地看著她。「你為什麼要擔心我嫁給誰?只要我離開這個房子,我嫁給誰對你又有什麼不同呢?」

麗娜把手放在她漸大的肚子上。「你永遠不會了解的,」她疲憊地說。「我只是想在自己的屋子裹作個女主人罷了。」

「而我卻得離開家,嫁給一個——」

麗娜抬起手來。「我來和你談這些真是愚蠢。去你父親那兒吧!讓他把你嫁給那個無賴,他也許會把你打得半死,拿走你所有的錢,讓你連件衣服都不剩。衣服!哼,那些人簡直不知道什麼叫衣服。那個老大穿的連個僕人都不如;他走動的時候,衣服上面的幾千、幾百個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下了床。「隨便你怎麼恨我都行,但是我希望你不會因為故意要和我作對,而毀了自己的一生。」說完她便離開房間了。

愛妮對這個宣稱要來娶她的人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在她看來,他們都是一個樣子。他們為的都是費家的家產,他們都只想要——

「衣服上有洞?」愛妮大聲喊了出來,她的眼睛大睜。「衣服上有洞?」

喬絲走進房間。「費小姐,你父親他——」

愛妮衝過女僕身旁,跑下陡斜的階梯。她得去看看這個人,她得在他看到她之前先看看他。她經過了庭園,衝過正在工作的人,跑進了廚房裹。旺盛的火爐使廚房裡悶熱不堪,但愛妮仍然繼續跑。在底端她推開一扇小門,三步並兩步地爬上了階梯,到了音樂廳。當那兒的樂師想向她打招呼時,她把食指放在唇上要他不要作聲。

這間音樂廳正好位在正廳底端,是一個突出的陽台,旁邊有及腰的欄杆。愛妮躲在角落裡朝下望向大廳。

是他!是她昨天碰見的人。他坐在她父親的右手邊,中間停著一隻巨大的老鷹。陽光照在廳上,他的頭好像著了火一般。

愛妮靠著牆,心怦坪地跳。他不是農人!他說他要去求婚,原來他就是要來娶她。

「費小姐,你沒事吧?」樂師問道。

愛妮揮手叫他走開,又回頭望向樓下。那個黑髮的人坐的姿勢和談話的模樣似乎控制了整個大廳的氣氛,她爸爸和金頭髮的男人都笑了,但是她的男人沒有笑。

她的男人?想到這兒她不禁睜大了眼睛。

「他叫什麼名字?」她輕聲地問樂師。

「誰呀,費小姐?」

「那個黑頭髮的,」她不耐地說。「那一個,下面。」

「洛威爵士。」樂師回答。「他弟弟叫——」

「洛威?」她低聲地自言自語道,其他的都聽不進去了。「好名字。」她突然猛地抬起頭來。「麗娜!」她低聲說著,便又衝下了階梯,經過廚房,跑過石道,來到了南塔樓。她幾乎撞倒兩個捧滿衣物的侍女,然後衝進了一間房裡。麗娜正坐在綉幃機前,瞧也不瞧愛妮一眼。

「把他的事告訴我!」愛呢喘著氣質問道。

麗娜還在氣愛妮一小時前說的話呢!「我不知道任何人的任何事,我只是我自己家裡一名可憐的僕人罷了。」

愛妮從房間角落裡拉來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把你所知關於這個洛威的事情全都告訴我。是他要娶我的嗎?黑紅色頭髮?大塊頭?黑皮膚?黑眼睛?」

全屋子裡的人都停下工作望著她,費小姐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這麼有興趣過。

麗娜關懷地看著愛妮。「是的,他是個美男子,但是你能看透他美麗的外表嗎?」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衣服上爬滿了虱子,起碼在我洗——把你知道的事快告訴我嘛。」

麗娜一點也不了解面前的這個女孩,但是她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活潑、愉快,而且美麗,恐懼的感覺襲上麗娜的心頭。理智成熟的愛妮不可能因一張漂亮的臉孔就著迷的,過去一個月來不知來過幾百個英俊男子了——

「快告訴我!」

麗娜嘆了口氣。「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們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幾世代前歐家最長的繼承人把他的爵位、領地和財產全給了他第二任妻子的家族,他的長子並且被解除合法地位。他死了之後,他的妻子嫁給一位堂兄,於是歐家的後代變成了霍姓。現在霍家擁有歐家以前的名號和土地,我就只知道這些了。國王曾經說所有歐家家族都是無賴漢,現在他們就只剩下兩座殘破的城堡和一個次等爵位,其他什麼也沒有。」

麗娜往前靠向愛妮。「我見過他們住的地方,簡直是令人不忍卒睹。他們根本不管什麼虱子、灰塵,他們心裡只有一件事:報仇。這個叫洛威的人根本不是來娶妻的,他要的是費家的錢,好讓他向霍家發動戰爭。」

麗娜深吸了一口氣。「歐家的人都是危險人物,他們滿腦子戰爭和死亡。我還小的時候他們有六個兒子,後來四個被殺了。也許現在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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