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車行來到沙維克堡,眼前的景象令尼凱難過至級,當年,這座城堡由他一手設計及監空建造,花了四年的時間整地並且由義大利運來名貴的大理石,尼凱被捕時,工程正進行到一半,此刻,城堡儘是一片殘敗的模樣,牆壁塌倒、煙囪傾斜、連屋頂部呈向斑剝的現象。

進到旅館的房間,尼凱發覺有一間小小的起居室與卧室相連。

「麻煩在這裡放一張行軍床。」格蕾向旅館職員說。

「行軍床。」對方不解地問道。

「對!給我睡的,你總不至於認為我會睡伯爵的寢室吧?」

「是!小姐。」旅館的職員連忙回答說。「我立刻派人來搭行軍床。」說完後,他便轉身離去。

「格蕾……」尼凱開口。

「叫我孟小姐。」她冷冷地應道。

「孟小姐。」他也同樣以冰冷的口氣說。「我要去看看我的房子,行李交給你。」

「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可不想找個母夜叉跟在後面。」他氣呼呼地走出房門。

待行李整理妥當後,她來到附近的圖書館,根據館中藏書的記載,尼凱的長兄克佛於二十二歲承襲爵位,克佛發奮圖強,將式微的家道重新振興起來,並創造了不少財富,而尼凱在被判死罪之前,曾任伯爵四年,書中指述他是一位只知吃喝玩樂的浪蕩子,更對他和艾貝夫人的那一段風流韻事有著極其祥盡的描述。

根據書上的記載,尼凱和艾貝進入那個房間時,原本在屋裡的兩名僕人立即躲在壁櫥里,後來,這兩名僕人便將所見的一切說給別人聽。一位名叫衛仲恩的家丁將整個故事記載於日記中——這本日記一直被保存到現在。

格蕾心頭忿忿地想道:尼凱這傢伙一點都沒有變,第二天,她帶尼凱來到圖書館,但尼凱不認得現代的文字,他和圖書館管理員低聲相談幾分鐘後,抱回來幾本厚厚的書籍。

「孟小姐,你不是說我不識字嗎?你把這個念給聽聽。」他得意地翻開其中一本。

格蕾哪看得懂那些奇形怪狀的文字,只得抬起頭茫茫地望著他。

「這是一本名叫莎士比亞的人所寫的劇本。」尼凱說。

「你沒聽說過莎士比亞的?」格蕾詫異地問道。

尼凱在她對面坐下。「沒有。」很快地,他便被那本書所吸引。

午飯後,兩人步行走向圖書館,格蕾問起克佛的死因。

尼凱停下腳步,將目光投向遠方。「那一天,我原本是要和他一起去授獵,可是,我卻在練劍時傷了手臂。」他揉著自己的左手臂,「到現在都還有疤痕呢!」一會兒之後,他轉身面對格蕾,臉上已沒有方才那抹痛苦的神情。「他是淹死的;奇克看見一位非常美麗的少女在湖裡游泳,於是他命令手下離開,只剩下他和那名女子在一起,幾個小時之後,他的手下卻發現他的屍體飄浮在湖面上。」

「沒有人看見事情發生的經過?」

「沒有,也許那名女子曾目睹一切,但事後我們始終未曾找到她。」

格蕾沉吟半晌。「真是巧得有點離奇,你大哥在無人目睹的情況溺斃,而幾天後你便被控叛國,這情形幾乎像是有人蓄意奪取戴氏的家產。」

尼凱表情一變,並以相當怪異的眼神望著她。

「誰是你們的繼承人?是你那位嬌滴滴的晴采嗎?」

「晴采自己有很豐富的嫁妝,不過我死後,她便將失去戴家名下的家產,我是奇克的繼承人,但是,我並不希望他去世。」

「因為如此一來,你便要擔負更多的責任?」

他忿忿地瞪她一眼,「你對書上的記載深信不疑,是嗎?回圖書館吧!我們必須查出是誰出賣我。」

她整個下午都埋首在歷史書籍中,而尼凱則是興高采烈的看著「威尼斯商人」。

夜色降臨大地,尼凱邀請格蕾共進晚餐為她所拒,她目送他神情黯然地獨自離去,心裡想著這樣做才是上策,否則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

十點鐘了,尼凱還沒有回來,她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到樓下餐廳中暗中一探究竟,卻看見他和十幾位客人談笑風生,其中甚至有兩名女性,她回到房裡躺下,左思右想很難平息心中的思潮,十一點左右時,她聽見尼凱開門的聲音,連緊緊閉上雙眼。

「格蕾。」他悄聲嘆道,但她並沒有回答。「我知道你還沒睡,快回答我嘛!」

她張開眼。「我是不是該取張紙筆來?」

他嘆口氣,朝她跨近一步。「我覺得你今天晚上的心情有點不對勁,你生氣了嗎?格蕾,我不希望你我變成敵人。」

「我們並不是敵人。」她硬幫幫地說道:「我們之間是僱傭關係,此外,你是伯爵,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升斗小民。」

「格蕾。」他近乎低聲下氣地說道:「你並不平凡,我的意思是說……」

「說什幺?」

他向後退開。「我是說,我是真心的,晚安,孟小姐。」

「是,老闆。」她以譏諷的口吻響應道。

兩人第二天仍然前往圖書館閱讀,到了下午三點時,格蕾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看!」她樂不可支地走到尼凱身邊坐下,「就是這一段,你看到沒有?」她拿著一本兩個月前出刊的雜誌。

尼凱依言讀完那一段文字,但卻只看懂其中的幾句片語。

這篇文章討論的是有關葛斯霍克的事,它提到,最近在葛斯霍克發現與戴氏有關的文件——是屬於十六世紀所留下來的文件,目前正由駱翰明博士研究鞤,文章中還指出,駱博士希望能證明被控叛國的戴尼凱其實是無辜的。

格蕾望向尼凱,臉上的神情幾乎近於難為情。

「原來,這就是我到了現代的原因。」尼凱緩緩地說道:「我們必需去葛斯霍克。」

「等一等,我們必需先獲得現任主人的允許,讓我們能看看這些文件,否則豈不是白跑一趟?」

此時,忽然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前來向尼凱打招呼,格蕾莫名奇妙地感到氣憤異常,她討厭看到尼凱和女性打情罵俏,更受不了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

回到旅館,格蕾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泄,只得亂摔東西,心裡一聲又一聲地罵著全天下男人。

「你的脾氣一點也沒有改嘛!」尼凱在她身後說道。

「我的脾氣與你無關。」她沒好氣地說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正打算寫信給葛斯霍克的主人,好知道我們是否能看看那些文件,你留在這裡一點忙也幫不上,何不去…法國的蔚藍海岸走走呢?凡事我自己來反而比較有效率。」

「你要我離開?」他輕聲問道。

「是啊!有何不可?你可以去倫敦,見見現代漂亮女子,我們如今可是有各式各樣的桌子唷!」

尼凱的表情瞬間變的好僵硬,「你想離開我?」

「對對對!沒有你,我的研究工作會更順利,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不懂如何穿著,不會用餐具進餐、看不懂、也不會寫現代的文字;凡事都要我一一向你解釋,你在這裡,只會…。礙我的事而已。」格蕾緊抓椅背,用力得連指節都泛白。

她抬頭望向尼凱,他臉上那一抹赤裸裸地痛苦真是令她難以忍受,他必須走,必須讓她有機會將自己的身心重新組合起來,同時在心裡吶喊著,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再也不要掉進愛情的陷阱里。

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竟然已趴在床上,臉上淚痕未乾,但情緒已平靜許多,頭腦也比剛才清醒不少。

她的行為真是愚不可及!尼凱有什幺錯?他莫名其妙地從十六世紀被弄到現代,但卻適應的令人激賞,他接受了汽車、小說、陌生的語言、奇怪的食物、以及…。一個被男友拋棄而成天哭哭啼啼的女人,尼凱從不吝惜付出金錢、歡笑、還有知識。

格蕾呢?她對尼凱火冒三丈,只因為他竟敢自四百年前娶另一個女人為妻。哈!

想起這一切,格蕾深感慚愧,她幾乎是連奔帶跑地沖向門前。「尼凱,我——」

然而,門內卻一個人也沒有,她打開通往走廊的門,依然不見尼凱的蹤影,格蕾回到起居室,忽然瞥見門的下方有一張小紙條,打開一看,格蕾完全不明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在說些什幺?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卻清楚自己非得立刻找到他不可。

格蕾衝出旅館,滂沱雨勢令她連手錶上的時間都看不見,只知大概是夜裡十一點左右。火車站業已休息,這幺大的雨,尼凱若是步行,他會朝那個方向去呢?

她拚命地跑進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結果卻是一無所獲,走在雨中的她,忽然看見不遠一扇窗中露出些許燈光,噢!是酒館,也許可以在那裡探聽出一點消息,至少可以問問是否有人看見過他。

走進酒館門內,燈光使她的雙眼一時之間無法適應,格蕾渾身又冷又濕,活像一隻落湯雞,她站在原地,等待兩眼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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