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不知經過多久的時間,她忽然感覺到身旁有人。轉過頭,她被照在金屬表面上而反射回來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不自覺地癱坐在地上,然後伸手遮在額前。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男性,看上去穿的好象是盔甲。

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兩眼含怒,目不轉睛地望著格蕾。她抬起頭,張口結舌地看著對方。此人面貌出乎的英俊,身著一襲她未見過的舞台戲服——領子處縐折連連,自脖子以下到腰間,則為一片盔甲所覆蓋。

天啊!那盔甲善上去好似是由白銀打造而成,胸前還有蝕刻的金色圖案,腰部以下,他穿著一件及膝的燈籠褲。兩條肌肉結實的小腿上,則是一雙像有以上等絲綢所織成的長襪。那雙鞋子,式樣很奇特,而且表面上還有幾道擦痕。

「妖女。」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你以魔咒把我召來,究竟打算要我做什幺?」

「妖女?」她擤著鼻子說。

他自燈籠褲中掏出一條手帕給她格蕾接過來,老實不客氣地用它擤鼻涕。

「是不是我的敵人僱用你?他們又想害我不成?難道,我的腦袋還不夠?站起來!好好回答我的話!」

「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幺?」格蕾起身說道:「對不起,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卻已抽出一柄足足有一碼長的利劍在她的咽喉處。「妖女,解除你的魔咒,我要回去!」

格蕾真是受夠了。先是洛柏和他那個說謊的女兒,現在則是這位發了瘋的哈姆雷特。她再度淚灑當場,整個人靠在冰冷的石牆之上。

「可惡!」那人氣呼呼地說道,然後一把抱起格蕾放到旁邊的長椅上。

格蕾卻無法止住斷線珍珠似的淚水。「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日子。」她一邊哭,一邊說著,那人只是站在一旁,鼓著兩隻大眼睛看著她。「真對不起。」她勉強自己以平靜的口吻說道,「通常我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是被自己心愛的人所拋棄,緊接著又被人以利劍抵在喉頭,同一天中發生 這樣兩件事,我實在承受不住。」她垂眼望著那方手帕,它的面積相當大,在一角上有似絲線綉成的精緻圖案。「真美!」格蕾輕輕地說道。

「別管這些小事情,我的靈魂正面臨著危機——你的也是一樣。我再說一遍,快解開你的魔咒。」

格蕾逐漸恢複清醒。「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幺?剛才我哭的很傷心,而你卻身穿一襲古怪的服裝不請自來,對我大吼大叫,你甚至還攜帶一柄那種怪模怪樣的名劍,在英國,這種行為是合法的嗎?我正在考慮該不該報警呢!」

「合法?」那人說道,目光卻瞪著格蕾的手腕。「你手上的那玩意兒是鍾嗎?你這一身穿著又是什幺名堂?」

「這是手錶,不是鍾。我這一身衣裳,保守穩健,專為前來英國旅行而穿,屬於上等旅行裝束。」

他雙眉緊蹙,兩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你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你究竟是那門子的妖女?」

格蕾無奈地兩手一攤,然後站起身來。那人高出她許多,黑色的捲髮長度及肩,唇上有著修剪整齊的兩撇八字鬍。

「我既不是女巫,也不是中古世紀英式戲劇里的一員。現在,我要走了,你若再想用劍嚇我,可別我尖叫得連窗戶都給震破,手帕還你,很抱歉把它弄濕了,不過,我還是感激你的慷慨大方。再見,希望你的演出能受到劇評人的激賞,」她轉身朝教堂外走去。「至少,該經歷的,我都嘗過,再也沒有什幺能嚇到我!」她一面走,嘴裡一邊喃喃自語。

來到門外轉角處的電話亭前,格蕾抓起話筒。此刻,在美國的緬因州正是清晨。大姐麗莎以充滿睡意的聲音來接電話。格蕾最不願意麵對的,便是這位近乎完美的大解。

「格蕾,是你嗎?」麗莎問道。「你還好嗎?該不會是又惹麻煩了吧?」

她咬一下牙。「當然很好,爸或嗎在嗎?」

麗莎打著哈欠說道:「都不在,他們上山去了,我留下來看家,順便趕一篇報告。」

「打算用它換一座諾貝爾獎?」

麗莎頓一頓。「好吧!格蕾,究竟出了什幺事?莫非,你被那位外科醫生給甩了?」

格蕾輕輕一笑。「麗莎,你真會說笑。洛柏、葛莉,和我玩得開心極了,今天上午我們還看了一場中古世紀的話劇呢,演出水準好的沒話說。」

麗莎再度沉吟半晌才開口。「你騙人,五從你的聲音里聽得出來。究竟發生了什幺事?你需要錢嗎?」格蕾就是說不出那個「對」字,「不!我不需要錢!」她好不容易才勉強自己說道:「我只是打電話來問聲好,希望你的報告進度順利,有空再聯絡。」

「格蕾——」麗莎張口欲言。

但格蕾卻已掛斷電話,她靠在電話亭上,淚水再度順兩頰滑下,身為孟家人,她有著天生的一副傲骨,但她卻沒有任何足以令自己感到驕傲的本錢或成就,家中的三位姐妹,個個是女強人:大姐麗莎專事化學研究,二姐凱琳是物理學教授,三姐安妮則是名律師,家中最小的女兒,卻是孟式家族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淚眼朦朧中,她看見身穿武士服裝的那人自教堂中走出來,步上通往院自大門的小徑,此時,一輛英國巴士正以美小時五十英哩的速度疾駛而來。格蕾站直身體,並直覺知道,那人勢必會走到巴士面前,她於是拔足向那人奔去,而教堂牧師亦恰巧自後院繞出來,一見這種情形,他連忙加快腳步。

格蕾首先奔到那名「武士」身邊,拿出她比賽棒球的滑壘本領朝那人撲去,兩人滾向鋪著碎石的小徑,巴士自距他倆僅數寸之處駛過。

「你沒事吧?」隨後趕上來的牧師問道,並伸手扶起格蕾。

「應該……沒事。」格蕾站起來之後以手拍去身上的塵土,「你還好嗎?」她朝跌在地上的那人問道。

「那是那門子的戰車?」他問。「沒有拉車的馬,我甚至沒聽見它過來的聲音。」

格蕾和牧師對看一眼。

「我去倒杯水。」牧師說道。

「等一下!」那人叫道。「請問這是那一年?」

「公元一九八八年。」牧師回答道。

一聽這話,那人彷佛一隻泄了氣的汽球般攤在地上。

牧師望一眼麗莎,「我去倒水。」說完之後便徑自離去。

格蕾朝那人伸出手,他卻不領情,自顧自地站起身。

「我覺得你應該先坐下來。」格蕾指向矮牆邊的一張長椅,然後領先舉步走過去坐下,那人緊跟著她的每一個動作。「你在這裡坐著別亂跑,我去找醫生。」

格蕾起身正待走開,卻為著那人的話而停下腳步。

「我猜自己大概已經死了。」

她回頭望著他,心想:此人若是打算自殺,我可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跟我來。」她柔聲說道:「我們一起去找人幫忙。」

他卻沒有動。「剛才差點撞到我的那玩意兒是什幺?」

她坐回他的身旁。這傢伙若真是真有厭世的念頭,他所需要的,也許是有人跟他談一談。

「你的口音像是英國人,但卻有一種奇怪的腔調,你究竟是哪裡人?」

「我是英國人。剛才那東西到底是什幺?」

「好吧!」格蕾嘆口氣說道。看情形,她只好繼續和他演下去。「在英文里,那東西叫做汽車。先生,我真的得走了。我們先進去,請牧師為你找一位醫生來,或者,我們可以打電話通知你母親。」

「我母親?」那人輕輕一笑。「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間了。」

「真抱歉,她最近才過世的嗎?」

他仰頭望著天空。「死了已有四百年了。」

格蕾依勢要站起來。「我去請人來幫忙。」

那人抓住他的手。「我剛才正……坐在家中的書桌前給家母寫信,但卻一直聽見一名女性在哭泣。接著,屋子裡暗了下來,我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一轉眼,我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名女子面前——那便是你。」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說不定,你突然昏了過去,因此不記得自己穿上這一身衣服跑到教堂來。你住在哪裡?我陪你走回去,好嗎?」

「我伏首案前書信時,那是公元一五六四年。」

格蕾實在無計可施。「跟我來吧!」她輕言細語地說道,彷佛在哄一個站在懸崖邊想要往下跳的孩子。「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有辦法幫助你的人。」

格蕾實在無計可施。「跟我來吧!」她輕言細語地說道,彷佛在哄一個站在懸崖邊想要往下跳的孩子。「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有辦法幫助你的人。」

那人猶豫地站起身,一雙湛藍雙眸閃動著慍意,格蕾不由得倒退幾步。

「小姐,我並不是瘋子,我雖不知道自己為什幺,以及如何來到這裡,但卻知道自己是誰,以及來自何方?」

突然間,格蕾忍不住笑起來。「你來自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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