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入夜,羅恩與三個費倫斯人回到宿營地。

他已從悲痛中恢複過來,決心繼續深入費倫斯的領土,直到見到耶尼。只要能使瓦特爾斯和費倫斯聯合起來,回來再到澤納斯見布羅凱恩不遲。

因為基翁的死,他受了朱拉的侮辱,所以他仍舊不願理她。

朱拉已經躺下,但她思想煩惱,不能入睡。夜已經深了,她似乎做了個夢,一些影子似的小人,沒有一點聲息地來到宿營地,象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

她覺得奇怪,用力張開眼睛,彷彿看見一個又矮又瘦、穿著黑色夜行衣的小人,彎下腰,在達勒的嘴上塗抹什麼東西。當她想站起來抗議時,一件什麼鐵器擊中她的頭,她不能動了。

等她蘇醒過來,只覺得頭部疼痛,似乎受了傷。想挪動一下四肢,也動彈不得。

「朱拉!朱拉!」

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什麼人的呼喚聲。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視線中出現了個人影,由模糊逐漸清晰,原來是西麗安。她再看著四周,自己已不是在宿營地,而是在一輛四輪馬車後邊;靠她們有很高的木架子,堆滿一袋袋的糧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拉,你可醒了,感覺好嗎?」西麗安小聲問。朱拉想坐起來,但不料手和腳都被捆著。她更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西麗安,」她從乾渴的喉嚨里發出沙啞的聲音,「什麼人把我們捉起來了?其它人在什麼地方?」

「我和你一樣,什麼也不知道。」西麗安說,「我是在睡熟時被人捆起來的,醒來就發現被捆在這裡。」

「啊呀,莫非費倫斯人乾的?」朱拉邊說邊動,想解脫手腳上的繩索。「我必須去救羅恩,不然,耶尼會殺死他的。」

西麗安閃山一個苦澀的微笑。「現在我們首先考慮的是我們自己怎麼辦。耶尼也好,別的什麼人也好,既然把我們當作犯人一樣押送,他們對其他人也不會客氣。我想,我們現在要休息好,保持體力最為重要。」

朱拉很難安靜地休息。她掂念著羅恩和其它人。她默默向上帝祈禱,請求保護羅恩,如果讓他死掉,是太早了,他還計畫做很多有益的事情。因此,他無論如何不能死。

四輪馬車陷進道路中的深坑,朱拉被顛簸得頭疼起來,她把自己藏進糧袋下的一個小洞里。不久,車子完全停下來,有兩隻粗暴的手抓住她的腳脖子,從車上拉下來,她的頭碰上很硬的糧袋,又是一陣疼,但繩索被解脫,所以她站到了地上。

押運她們的是一個又矮又老的男人。她明白了,這不是費倫斯人乾的,是厄爾坦斯人偷襲了她們。前後還有車輛,被押來的肯定不止她和西麗安兩個。

朱拉幼年就聽到過關於厄爾坦斯人的一些傳聞,那多半是在暴風雨之夜,父母講來嚇唬小孩子的一些令人恐怖的故事。據說,早年有一個獨眼獨臂的老人,來到艾里阿爾,他自稱是厄爾坦斯人,迷路了,還說他們那裡有個城市藏有珠寶……人們都笑他。後來發現他到處行竊,直到有一天醉倒在一個拐角處,口吐白沫,兩眼發獃。幾天後,他不見了,不知是死掉或者遠走。

確實,沒人確切了解厄爾坦斯人。他們住在山區,位於蘭康尼亞的東北部,長期以來,與世隔絕。人們總是說,他們是一些猥褻、狡猾之輩,或是小偷、靠不住的傢伙,他們沒有榮譽感,沒有道德感。幾個世紀來,別的部落儘可能不與他們交往。

現在,朱拉望著眼前這個把腦袋隱藏在骯臟斗篷里的醜陋面孔,就覺得恐怖、噁心。這人又把西麗安從馬車上拖下來,鬆綁,然後遞給她們各自一塊麵包乾和一杯葡萄酒。他們發現,這個車隊一共是四輛四輪馬車,車旁靜靜地站著幾個披斗篷的矮人,但再沒看見從車裡拖出別的被捆綁的俘虜。

朱拉的喉嚨腫大起來,疼得難受。但她忍疼問眼前的老頭。「我們的人都在什麼地方?」

這人不肯開口,臉上毫無表情。從旁邊過來一個人,朱拉又問,對方仍不回答。她打了他一巴掌,也沒撬開他的嘴,她只好作罷。不過,她和西麗安都得到釋放,准許在左近活動,心情稍好一些。

吃過麵包乾和喝完氣味難聞的酒後,她們又被推進馬車裡,車輪開始滾動。

車隊不知駛向何方,一連走了三天。每天中間停下兩次休息。朱拉和西麗安各分到一份定額食物,半飢半炮,勉強充饑而已。

頭一天,朱拉和西麗安沒說幾句話,因為她們不僅疲勞、飢餓,而且對處境十分擔懮,心情沉重。特別是朱拉思想上的負擔更重,她是多麼渴望能向羅恩解釋清楚地說過的話,她必須告訴他,她不能忍受他要死的想法。但現在羅恩生死不明,她受到良心的折磨。

「羅恩國王他們到底怎麼樣了?如果他們也落在這些人手裡,你認為他們會被殺害嗎?」西麗安小聲向朱拉,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朱拉的喉嚨腫得厲害,簡直不能說話。

「毫無疑問,厄爾坦斯人需要女奴隸,」西麗安又說,「布萊塔對他們來說已經老了,所以他們要抓我們,甚至要娶我們。」

朱拉覺得,如果他們逼她們嫁給這些厄爾坦斯人,是對她們的莫大侮辱,但是她卻想不出逃脫的辦法。

「我想,」西麗安繼續說,象是回答自己的提問,「他們一定殺死了我們的男人,劫持了我們的婦女。」

西麗安等待朱拉的回答,但朱拉遲遲不說話,於是她接著說:「我們那晚沒有聽見動靜,厄爾坦斯人竟偷偷闖入我們的宿營地,連費倫斯人也沒有發現他們。」她閉上眼睛一會兒,象在思索。「當布羅凱恩聽到他兒子死了,必然要對艾里阿爾宣戰,但是誰領導艾里阿爾人民迎戰呢,羅恩和傑拉爾特可能……都死了!」

假如世間有一種駭人的事情,那就是羅恩的死。當西麗安提到這個字時,朱拉感到一陣恐懼,震撼了全身。她閉起很睛,想著羅恩的形像,以及他們在帳篷里他使她發癢的情景……這個充滿著青春活力的王后,突然間似乎老了,青春的光采從她的臉上消失得乾乾淨淨。

「羅恩聯合各個部落的計畫失敗了,」西麗安說,「瓦特爾斯失去了布萊塔,耶尼丟了弟弟,布羅凱恩死了唯一的兒子……」最後,她又懷著沉痛的心情添上說,「而我們的羅恩國王也犧牲了!……」

「住口!」朱拉用她發疼的喉嚨喊道,「我不再聽了!」

西麗安困惑地看看朱拉。

「請不要再說了。」朱拉又小聲懇求道。

西麗安沉默了一會兒。她集中思想,仔細考慮,以使找到一個妥善的辦法,擺脫目前的困境。

「朱拉,我們必須保持體力,」她思索後說,她打算使朱拉的注意力回到現實中來,「我們要設法逃跑,離開這些令人討厭的厄爾坦斯人。我們要告訴蘭康尼亞人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要聯合其它部落進攻厄爾坦斯,為羅恩報仇,為……」她停住不說了,因為她聽到了朱拉的哭聲。

朱拉本想睡一覺,但無論如何睡不著。一小時一小時地,總是回憶,回憶。她不時在心中呼喚著:「啊,羅恩!」熱淚滾滾流下臉頰,「如果我能把我的心掏給你該多好!……」

在第四天的早晨,車隊到達了目的地。附近傳來許多人的吵鬧聲。西麗安睜開眼睛看朱拉,她好象已麻木,對周圍的事物毫無反映。西麗安不曉得厄爾坦斯人對她們如何安排,是死還是當奴隸。但朱拉對此似乎不在意,她心中只思念著羅恩。

「我們必須儘快逃走!」西麗安再一次提醒她的朋友。

朱拉沒有回答。

西麗安再找不到機會與朱拉交談,因為她們已被從車上拉下,站在明亮的陽光中。

眼前的景象使西麗安非常驚訝,這是一個城市,一些厄爾坦斯人東倒西亞地躺在街角上,看來他們既懶惰,又骯臟,還象是酒鬼。

她們被押送到一所靠城牆的房子前。這裡的建築倒還整齊,馬路清掃得也很乾凈,見不到亂跑的豬和狗,房屋底層是商店,人們熙攘往來,面目清潔,穿著很好。但仔細看時,儘是婦女,很少幾個孩子,而且也都是女孩。

「男人都到哪裡去了?」西麗安小聲問朱拉。她覺得很驚奇。但她沒有得到朱拉的回答。

她們剛下車,一個持槍的衛士即令她們從馬車上卸糧食。西麗安看清,這個衛士也是個矮小的女人,比朱拉要矮一尺,又瘦又弱。

「你們的男人都被弄到哪裡去了?」朱拉問這個女衛士,這是顯示她生命的第一個信號,西麗安為她感到由衷的高興。

「他們死了,」這個厄爾坦斯婦女用生硬的艾里阿爾語說,「我們這裡不需要男人。」她逼著西麗安和朱拉搬運糧袋,垛在一間很長的石頭房子里。

由於長途跋涉和缺乏營養,西麗安和朱拉都虛弱無力,搬運糧袋時感到很吃力。在她們勞動時,矮小的女衛士一面監視著她們,一面和一個稍高的女衛士用喉音交談什麼。

「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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