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這是一個訓練場地,兩端沒有長矛和箭矢的方形靶子,有競走跑道和障礙物,還有專門訓練摔跤的空場。現在女衛士們都回城去了,只剩下朱拉一人。在偌大的訓練場上,她顯得沉默而孤獨。

忽然,一個人跑來,告訴她說新王子已經到了。

「哈,王子!」朱拉輕聲低語,同時她對著靶子投出標槍,那股猛勁兒就象要刺殺一個宿敵!他是個英國人,卻想來篡奪她哥哥的合法王位,真令人不能容忍!但她感到安慰的是,所有的蘭康亞尼人都同意她的看法,而且各個部落在這件事情上認識也是一致的,這個英國人不應當繼承王位!

她聽到身後有聲音,快速轉身,用標槍的尖端對準來人的咽喉。

「太晚了,」達勒笑著說,「我一進訓練場地就拉過弓,要射你早擊中了。沒有警衛,你不應該單獨留在這裡。」

「啊,達勒,」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我很想你。」她想吻他,但她卻擺脫不了對河邊那個人的記憶。昨晚她心亂如麻,渾身出汗,她意識到自己在思念那個陌生人。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性,她所認識的都是一些身體強壯的農民和伐木工人,他們常常匆忙地經過這裡,回家與他們的妻室和孩子團聚。她頭腦只這麼想,對達勒說出來的卻是:「吻我。」

達勒吻了她,但她的吻與那個人的吻完全不同,她一點也感覺不到那種熾烈的、控制不住的慾火,也引不起全身產生的那種激動。

達勒發覺她有點異樣,退後一步,皺眉蹙額地望著她。達勒是個漂亮的年輕人,黑眼睛,高顴骨,但此時在朱拉看來卻遠不如那個人英俊。

「發生了什麼事?」達勒用沙啞的嗓音問。

朱拉放下她的手臂,轉身隱藏起她熾紅的臉。她擔心他會窺見她的心事。「我很想念你,沒有別的。一個少女迎接她的未婚夫,能沒有熱情?」

達勒沉默良久,直到她轉回身來看他。

他們是一起長大成人的。達勒原本屬於瓦特爾斯部落,在索爾領導的一次襲擊中,達勒的父親殺死了朱拉的父親,索爾又殺死了達勒的父親,十二歲的達勒即用石頭和破碎的矛攻擊索爾,想為他父親復仇。索爾把這個孩子捆在馬鞍上,帶回了埃斯卡朗城撫養。兩個星期後,朱拉的母親死去,索爾也收容了她。因此,傑拉爾特、朱拉和達勒在索爾的監護下,一起接受教育和訓練。當時朱拉年僅五歲,她深感失去雙親的孤獨和空虛,依靠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的達勒,逐漸恢複了心境的平靜。他們長大了,因為她生活中大部份光陰是與他消磨的,所以她成了他的未婚妻。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懂得愛情。

「聽說,羅恩已經來了?」她想換一個話題,使他不再注意著她。但達勒知道她的目的。她六歲時偷吃了他的乾果,不但不承認,反而問他是誰偷的。她善於轉移別人的視線。

「是的,他來了。」達勒說,依然注視著她。

「那末,人民表示反對他嗎?這個英國篡位者知道人民對他有些什麼想法嗎?」

「他打開了聖?海倫大門。」

朱拉聽後大笑起來。「他用了多少匹馬?如果索爾聽到他兒子這樣膽小,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他是用手把門推開的。」

朱拉疑惑地望著達勒。他繼續說:「他打開大門,是讓他帶來的貨車通過。開始,地命令自己的隨從人員用圓木朝大門猛擊,沒有效果。後來羅恩把他的手掌放在大門上,祈禱上帝給他幫助,結果大門就被打開了!」

朱拉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傳說,當蘭康尼亞真正的國王到來時,大門才會打開。難道他是真正的國王嗎?

她想了想,恢複了神智,說:「大門關閉了許多年,毫無疑問,因年深日久生了銹,腐爛了,經過圓木的撞擊,必然鬆動,所以他才推開了它。我相信,人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大門打開後,贊蒂走到王子面前跪下,向他高呼萬歲!」

「贊蒂?」朱技驚奇地問,眼睛睜得很大,「就是無論什麼時候一講到英國人就發笑的那個贊蒂嗎?就是派人送信回來說什麼王子是個白痴的那個贊蒂嗎?」

「不錯。他向他叩頭,喊他萬歲,所有的衛士和人民都響應,一起高呼萬歲!」

朱拉的眼睛裡著別處,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這一定是些頭腦迷信的人,才會相信上帝幫助他。我們應該讓市民和衛士們看清,那確實是生了銹的大門,是不難打開的。這事告訴過索爾嗎?」

「是的,」達勒回答,「他們現在和索爾在一起。」

「他們?」

「羅恩王子、他妹妹和她的孩子。」

朱拉擺弄著手裡的標槍,開始覺得心緒不安。似乎所有的蘭康尼亞人都胡塗了,只剩下她是唯一清醒的人。「至少你不會相信這個篡位者吧?傑拉爾特才是我們未來的國王。告訴我,他是真正的英國人嗎?他的行為也象外國人嗎?」

達勒沒有回答,突然,他伸出手臂,動作象蛇似的,迅速抓住了她的長髮,並纏在他的腰上,迫使她貼近他。

「達勒!」她氣喘吁吁地叫一聲,「你要幹什麼?」

「你是我的!」他從喉部發出尖尖的聲音,「你從五歲時就是我的,我不能讓任何人分享!」

他的眼光威脅著她。

「發生了什麼事?」她恐慌地問,「難道羅恩做了什麼事?」

「或許你比我更能回答這個問題。」

朱拉似乎明白了他這樣做的用意,從恐懼中恢複過來。她左手依然提著標槍,用槍尖對著他的肋條。「放開我,否則我就要給你身上刺個窟窿!」

他解開了她的頭髮,而且笑了。

朱拉沒有回敬他的笑。「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捆紮我的頭髮?」

達勒聳聳肩膀。「對愛人不能不嫉妒!」

「嫉妒誰?」朱拉憤怒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的提問,只有咧開嘴笑。她不喜歡他笑的樣子,甚至有些反感。他的眼睛雖然沒有著她,但他能夠覺察她的思想。通過她第一次吻他,他已感到有點異樣,她提到英國人,使他想起羅思也曾向他問過朱拉,這就暴露出蛛絲馬跡,他意識到可能發生了嚴重問題。

過了一會兒,她向他笑笑說:「你沒有理由嫉妒。或許因為我……」她懷疑地看著他,似乎在懇求他不要逼人太甚。

他也笑了。「走,」他說,「你不想去會見一下新王子?」

她寬慰地舒了一口氣,緊張的時刻過去了,重又舉起她的標槍。「走吧,你回到他身邊去吧。」她說,「索爾需要你。」

達勒呆在原地不動。「我敢斷定,不久會舉行燕會。」

朱拉使勁投擲她的標槍,擊中了靶的中心。「那麼你就給那位白皮膚的英國人帶上點糖果。我今晚是不餓的。你走吧,離開這裡,我需要進行訓練。」

達勒向她皺著眉頭,好象有些事情使他迷惑不解,但又無從問起。他沒說什麼,轉身朝著埃斯卡朗城走去。

朱拉憤怒地從靶上猛拉她的標槍。她望著達勒的背影,想得很多;她擁抱他,他推開她;後來他又拉她的頭髮,說他嫉妒;他為什麼不熱心跟她接吻?他為什麼不做些事情從她心裡抹掉對那個男人的記憶呢?

她一次一次地投擲她的標槍,打算在艱苦的操練中消磨這一天,以使晚上因太疲勞,就可以不去回憶那個男人。她咒罵了一句,重又舉起了她的標槍。但這次卻沒有擊中目標。「這些男人們!」她以憤怒的語調說出這幾個字。達勒懷疑她,冷不防拉她的頭髮;而另一個男人則無禮地吻她……一個英國人正威脅著蘭康尼亞,想這些幹什麼!她再次投擲她的標槍,準確地擊中了靶心。

羅恩站在他父親的卧室門外,打算擦掉因長途跋涉身上落滿的灰塵。他來不及更換衣服,。覺得有失禮貌。人們告訴他,索爾國王堅持立即召見他,片刻也不能等待。

羅恩曾考慮,蒙著塵土的衣服是否會影響索爾的健康,但當他推開很重的橡木門,看了索爾房間後也無所謂了。房裡的骯臟景象使他感到非常吃驚,他剛邁步,就踢跑了一塊啃過的骨頭。房間里非常暗淡,他停了一會兒,以便使他的眼睛適應這種光線。他父親似乎滿意於沉默不語,反覆打量著他的兒子,也讓兒子有足夠的時間仔細地觀察他。

索爾躺在一堆獸皮上,毛很長,看來是粗糙的獸皮。但這卻非常適合他的心意,因為他也是一個粗糙的老人。他特別高大,比羅恩起碼高四英寸,但他很瘦,沒有羅恩敦實;或許他的面容過去曾經是英俊的,但現在滿臉儘是戰爭遺留下的痕迹——傷疤。羅恩很自然地聯想到當年他高高地騎在馬上揮舞著刀劍,率領數以千計的人馬投入戰鬥,向頑強的敵人衝擊的情景。最後他勝利了。

「我的兒子,來,到我這邊來!」索爾終於以深沉的語調低聲說,從這聲音中羅恩發覺他的病使他非常痛苦。「來,坐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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