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殺人

江南山莊。

「噹啷」一聲兵刃墜地,「胡笳十八拍」中最後一人臉色慘白,退出場外,上玄和「胡笳五拍」的決鬥已經結束,那五人聯手齊上,不過百招,就已一一落敗。上玄冷冷望著碎了一地的兵器,「啪」的一聲一抖衣袖,傲然道:「還有什麼人上來?一一奉陪!」

場內外一片沉默,容隱坐在椅上,淡淡看著上玄獨立場中,看了一會兒,才道:「各位都是高手,看明白了嗎?」

上玄一怔,什麼看明白了?

場外眾人仍是一片沉默,「啪」的一聲振響,聿修振了下衣袖,大步自容隱背後走了出來。

「如此看來,我下一個對手,就是你了?」上玄眼見聿修緩步上前,仍是冷笑,「難道你便自負,能將我奈何?」

聿修淡淡地道:「我會儘力。」

上玄退了一步,揚手劈出一掌,喝道:「那你便儘力來吧!你我之間,今日尚是第一次交手呢!」

聿修舉手應接,「啪」的一聲雙掌相接,竟未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上玄這一掌並非「袞雪」,聿修接掌之時閃身而過,他雖是獨臂,那掠身而過激起的疾風卻讓上玄氣息為之一滯。聿修素來沉穩,往往以簡單招式穩中取勝,很少以奇變出招,如今欺入身前,究竟想要如何?上玄一驚之下,一個轉身,「霍」地脫下外衣,用力外振。聿修一聲輕喝,「嚓」的一聲脆響,袖風過處,上玄的外衣驟然出現千萬裂痕,頓時千絲萬縷,狼狽不堪。場外「咦」的一聲,似乎對聿修的武功頗為驚異,此時上玄怒火大盛,大喝一聲,「袞雪」揚手劈出,聿修閃身避開,轟然聲響,江南山莊院中炸開一個三尺深淺的坑道,沙石土木飛揚,眾人紛紛躲避。聿修微微一笑,手上招式突變簡單平易,不再行險冒進,上玄卻被撕破的外衣所纏,兩人翻翻滾滾,很快拆了一百來招,上玄連劈數下「袞雪」,聿修都避了開去,但要擊敗上玄,也是渺無希望。正在此時,江南豐長長嘆了口氣,「各位看夠了沒有?我卻是已經看夠了。」

諸葛智滿臉陰沉,「胡笳十八拍」剩餘幾人點了點頭,容隱慢慢地道:「各位都是明眼人,上玄『袞雪』未成,功力尚不能運用自如,雖然武功不弱,但要以同一招『纏絲式』勒死十三人,也是絕無可能。他面對『胡笳五友』性命相搏,也要六十八招過後才分勝敗,自不可能一招之間,在未遇反抗的情形下,殺死十三人。」

「那也可能是他使用了別的惡毒伎倆。」諸葛智冷冷地道。

「方才聿修撕裂他的衣裳,如果上玄精通『纏絲式』,在聿修侵入他身前之時他便可以用布條勒頸,一招之間,就可克敵制勝。」容隱淡淡地道,「但聿修都已將頸項送與他指掌之間,他卻只知出掌,不知利用破衣制敵。趙上玄性情單純,不善作偽,今日比武他是不是盡了全力,各位都是高手,自不必我說,他究竟是不是殺人兇手,想必我亦不必再說了。」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默然,來到此處的武林中人都是一方豪傑,自然看得出上玄並未作偽,以他的武功修為,要連殺「胡笳十八拍」那十三人也確是不夠,若此事確鑿,難道那真正的兇手,武功還要高過「袞雪」嗎?

「縱然那些人不是他所殺,那我老堡主、千卉坊滿門,難道也都不是趙上玄所殺嗎?」白堡中有人冷笑,「只怕未必,大家都看見了,以趙上玄的武功,殺死千卉坊滿門,只怕不是什麼難事吧?」

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嘩然,容隱一掌拍下,「咯啦」一聲,他手下那張木椅紙紮般碎裂,化為一堆木屑,竟並未四散亂飛,只是整整齊齊碎為那麼不大不小的一堆。眾人悚然一驚,皆盡變色,剎那靜了下來,卻見他一言未發,只淡淡「嘿」了一聲。

「千卉坊之事,尚無旁證,究竟誰為兇手,還要查證。」聿修緩緩地道,「能殺千卉坊滿門者,在座各位之中不下十人,不能為兇手鐵證。」

「那就是說,你們認為趙上玄不是兇手了?哼哼,我早就聽說,他和『白髮』、『天眼』有舊,本不相信鼎鼎大名的兩位竟會護短,如今看來,嘿嘿,不過如此……」那白堡中人冷笑道,「枉費天下武林對兩位如此敬重,千卉坊五十五英靈地下有知,想必心寒。」

聿修一雙眼睛明亮平靜地看著他,慢慢地道:「我並未如此說。」

那人本自冷笑,卻被聿修一句話堵住了嘴,滿面惱怒怨毒之色,卻見聿修一雙眼睛移了過去,明定地盯著上玄,淡淡地道:「你可信得過我?」

上玄道:「信得過如何,信不過又如何?」

「信得過,你束手就擒,待我和容隱查明真相,到時候,人只要有一人是你所殺,你抵命;人若不是你所殺,還你清白。」聿修慢慢地道。

「信不過呢?」上玄嘴角微撇。

聿修神色不變,淡淡地道:「我本就沒想過你信不過我。」

「好大口氣。」上玄冷笑,「我的確是信得過你。」

聿修眼睛也不眨一下:「嗯。」

「但要趙上玄束手就擒,是妄想。」上玄森然道,「我不願!」

聿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你若出去,便是失了與天下和解,查找真相的機會。」他言下之意眾人都明白——如果上玄束手就擒,日後若再發生殺人之事,便與他無關,也可表示他對天下武林之誠意。

但上玄不願。

「我本也沒想過你能答應,」聿修半點也不驚訝,微微一嘆,「你之一生,都在抵抗一些強加你身的……不幸,卻倒似無論走的哪條路,都不得世人諒解……」

「我該感動嗎?好像你理解了?」上玄冷笑,「理解了就讓路!」

聿修退了一步,斯斯文文地負手,竟然真的讓開了路,上玄一怔,就在眾人形形色色,或驚詫或憤恨或困惑的眼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決,要喝茶嗎?」前往江南山莊的途中,客棧之內,白南珠柔聲問。

韋悲吟那當胸一掌實在厲害,容配天本想把白南珠快馬加鞭帶回江南山莊,但路上白南珠傷勢發作,如果不停下休息養傷,只怕他便死在路上了,帶一個死人回江南山莊有什麼用?她不得不停下,在秋風縣一家客棧中住了下來。

「不用了,你關心你自己就好。」她支頷坐在窗下,白南珠斜坐床頭,她眉頭微蹙,心事重重的模樣。

「咳咳……再過兩天,就可上路了。」

她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到了江南山莊,你也必是要死的,這麼著急,莫非是想死在路上?」

「我只願這一路永遠走不完,但更不願你發愁。」他幽幽地道。

「你只要不再殺人害人,我就不發愁了。」她隨口說,隨即也幽幽嘆了口氣,「你……至於其他,那是我欠你的,今生今世,若你被人千刀萬剮,我便也被千刀萬剮就是了。」

他微微一顫,她料他是想及了她被千刀萬剮的情形,嘴角一勾,只見他臉色蒼白:「不……不要。」

「你作的孽,既然是為了我,自然……我也有份抵罪。」她輕聲道,「答應過你的事,一定做到,我說過會和紅梅一樣不得好死,那就是不得好死。」

「我……」他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麼。

她凝視了他很久:「南珠。」

「什麼事?」他問。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她慢慢地道,「作孽的時候,殺人的時候,你怎樣面對你自己的心?」

他似乎沒有想過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想了很久,他回答:「我在黑暗之中……」

似乎答非所問,但她明白他答了什麼,心頭湧上絲絲苦澀,「那你在殺人的這幾年,有做過好事嗎?」

他低頭不答,擺弄自己白皙如玉的十指。

「有,是不是?」她輕聲道,「南珠,我一直想問你,你能為我從俠士變為惡魔,那能不能為我,再從惡魔變成俠士?」

他渾身一震,驚慌失措地抬起了頭,眼中一片震驚。

「能不能?」她低聲問。

他看著她的眼睛,突然問了一句:「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以為我本是個俠士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這樣問,是不是,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她回視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回答。

他凝視著她,過了好一陣子,忽而輕輕一笑。

就在此時,微風吹過,帶來了少許沙沙的聲音,容配天和白南珠相凝的視線都微微一震——他們都很清楚,這樣的聲音,代表著突變和麻煩。

很快,那些聲音穿過窗底,沙沙地往客棧更深處去,容配天突然「咦」了一聲,白南珠微微一笑:「蛇陣!」這輕微的沙沙移動的聲音和當日桃花林中「紅珊瑚」移動的聲音極像,這次的蛇雖然沒有那日桃林中多,但也是不少,自客棧外進來,很快爬過各家廂房,往庭院深處爬去,顯然那庭院深處定有古怪。

兩人相對沉默,此時此刻,不宜惹事,縱然庭院深處有什麼古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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