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兇手是女人

紅索女花春風走近一看章病的屍體,臉色一變:「一擊奪魂。」

江南羽臉色青鐵,他邀請武林同道共同商議「胡笳十三拍」桃林血案,結果事情尚未開始,便已又死一人,這兇手分明向他挑釁。章病是被人擊中頭顱,腦漿崩裂立刻斃命,這等功力,世上能有幾人?而這兇手又如何知道他們業已來到冬桃客棧,如何能夠立即殺人——莫非,那兇手也在客棧之中?

「江賢侄,我看先前老叫花的猜測不對,這等心狠手辣,這等掌力,絕非女子所能,這殺人兇手是個狂魔,也是個瘋子,但多半是個男人。」那光頭其實並非和尚,只是穿了件和尚袍,他還娶了兩個老婆,和江南山莊莊主江南豐是二十年的交情,號稱「禿雕」王梵。

「難道世上只許有殺人如麻的男人,就不許有殺人如麻的女人?」那老太婆姓柳,年輕的時候叫柳盛兒,如今年已七十有九,仍舊叫做柳盛兒,正是「禿雕」王梵的妻子,比他大了十歲。

「你們注意沒有?章叫花子不是被一掌畢命,讓他腦袋開花的,不是手……」花春風看著章病,臉色一分一分變得慘白,「是腳。」

江南羽全身一震,章病是被人一腳踢中頭顱而死,鮮少有人這般殺人,這兇手果然狂妄,而且功力深湛,無論舉手抬足都有巨力。他想了一想,突然脫口而出,顫聲道:「如此武功,莫非……莫非是……『袞雪』?」

其餘幾人一齊點頭,王梵沉聲道:「如此武功,若非『玉骨』,便是『袞雪』!」

號稱「秋水為神玉為骨」之玉骨神功和袞雪神功並稱當今武林兩大禁術,傳說兩種奇功同時出世,江湖必有劫難。這兩種武功練成之後都有開山劈石的力量,而且修習和施展都極易走火入魔,百年來在此二功上入魔的人不下千百,如是方被列為禁術。兩年前「祭血會」軍師唐天書修習此功,卻在即將練成之際死於「鬼面人妖」玉崔嵬手下,此後便未再聽說有人練成過,難道這兇手擁有「袞雪」或「玉骨」這等不世奇功?

上玄坐在桌邊,靜靜聽門外驚駭之聲,門外眾人討論之聲,句句都入得耳中。他突有所覺,抬起頭來,卻見容決和紅梅站在樓梯口。紅梅滿臉驚駭往外張望,容決一雙眼睛淡淡地凝視著自己,他看了容決一眼,驟然拍桌一擊:「小二,拿酒來!」

門外嚇得魂飛魄散,口角流涎的夥計連滾帶爬地進門,奔入廚房去打酒,現在只消不讓他看著那死人,他什麼都干,叫親爹都行。

酒很快上來,上玄一口喝乾壺中的酒,拍了拍桌面空曠的一角。

容決和紅梅走了過來,坐在他身旁。

紅梅臉有驚恐之色,容決眉頭微蹙,低聲緩緩地道:「你還不走?」

上玄突地一笑:「人又不是我殺的,為什麼要走?」

容決凝視著木桌許久,方才一字一字地道:「我只知世上只有你,練有『袞雪』……」

此言一出,無異她已承認她是容配天,只聽她繼續道:「你若在此,不是兇手,也是兇手。」江南羽幾人認定兇手若非練有玉骨神功,便是身負袞雪神功,趙上玄練有「袞雪」,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但一旦讓人發現,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殺人嫌疑。

「我為何要走?」上玄靜靜地道,「你在這裡,我為何要走?」他看向紅梅,「我不知道配天是如何娶你的,不過她對你冷淡,那是因為她是女子,而並非男人。」他伸手握住容配天的手,語調很平靜,「她是我的妻子。」

紅梅盈盈粉淚墜下:「我……我……」容決卻渾身一震:「你的妻子早已死了,我絕非——」卻聽紅梅低聲打斷:「我其實早已知道,決不是……決是女子,只不過……只不過寧願不知。」她語調似乎平靜得很,眼淚一顆一顆如斷線珍珠般往下滑落,「我愛容決,我愛他……所以嫁給他,所以陪他住在這裡,就算他不和我說話,不看我,我也心甘情願,只要能陪著他……」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只要能陪著他看著他,我不要他是女子,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女子,只要他是容決,我就愛他。」

配天低聲道:「我知是我當年女扮男裝,誤了你一生,可是……」

紅梅凄然:「可是當年是我非你不嫁,不是……不是你的錯,當年不能嫁你,我寧願死。」

配天不再言語,閉上了眼睛,眼睫顫抖。上玄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手,只覺她手掌冰冷至極,配天顫了一下,沒有掙開,上玄手掌的溫度如烈火般傳到她手腕上,只聽他斷然道:「她是我的妻子,不管她與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我的人!」

紅梅一震,滿頭散落的烏髮飄了一飄。上玄目光牢牢盯著配天:「還記得嗎?那天你說我定要後悔?」

配天臉色蒼白,唇角卻微微露出了一絲兒嘲諷之意:「記得,你說『趙上玄永不言悔。』」接著她又閉上眼睛,「你一直是那語氣,從小到大。」

上玄的目光突然掠起了一絲狂意,那點狂就如荒蕪已久的陵野上空颳起了一陣直上九霄的風,死寂的曠野突然飄起了一片枯黃落葉直逼明月,那麼真實得令人害怕:「要是我早已後悔了呢?」

「你悔與不悔,與我無關。」配天淡淡地道。

「你悔與不悔,與我們無關。」紅梅也低聲道,「如今我只知……決是我夫君,其他人事,我……我……一概不理。」她抬起頭來,看著上玄,那雙眼睛泫然欲泣,楚楚可憐,「你走吧。」

「砰」的一聲上玄拍案而起,轟然聲中,那木桌如遭火焚,剎那之間四散碎裂,焦黑如炭,森然道:「你一日是我妻,這一生一世,不管你為人為鬼,都是我妻!」

配天見他掌裂木桌,臉色微變,眉宇間掠過一絲怒色:「你——好話不聽!紅梅!」她身邊的紅衣女子隨即抬頭應是,只聽配天冷冷地道,「我們走。」紅梅臉上淚痕未乾,破涕為笑,「我們走。」兩人攜手上樓,不再回頭。

上玄眉間亦有怒色聳動,突一側目,只見身邊人影繽紛,方才站在屋外討論章病之死的那些人都已到了身邊,人人目注那粉碎的木桌,臉色大異。他轉身目注江南羽,江南羽心頭一跳,強行定神:「好功夫!」

上玄淡淡看了他一眼:「讓開!」

江南羽心裡雖驚,卻不能相讓,衣袖一抬:「這位兄台好功夫,敢問師承何處,又為何和這區區木桌過不去呢?」

上玄自幼嬌生慣養,本來性情狂妄,目中無人,這幾年漂泊江湖,心灰意冷,當年脾氣已消沉了很多,聽江南羽如此說,也不生氣,「啪」的一聲他自袖中擲出一物,落在另一張桌上,「打碎一張木桌,不犯王法。」他淡淡地道,自江南羽幾人中間走過,他身法極快,不知如何一閃而過,業已到了門口。

江南羽幾人一掠桌上那物,心下又是一驚:那是一板黃金,卻既非金錠,也非金葉,而是一片方形扣玉的板,約莫三指來寬,三指來長。玉在中間,玉色潤澤,晶瑩剔透,黃金圍邊,其上鏤有雲紋,四隻似豹似虎的怪獸低首聳肩環繞中間的碧玉。此物雍容華美,絕非尋常人所能有,江南羽臉色微變,旁人或看不出那是什麼事物,他出身富豪之家,卻認出那是腰帶中的一節,是什麼人,竟能以黃金碧玉為帶?眼前此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站住!」柳盛兒和王梵雙雙喝道,一雙手爪出手如風,兩人四手,已抓中了上玄肩頭,驟覺手下肌膚熾熱如火,駭然雙雙放手,躍回客棧門口,只見上玄臉上毫無異色,略振衣裳,又待轉身離開。便在此時,江南羽一劍出手,往上玄腿上刺去,他這一劍不取要害,以示客氣:「這位兄台請留步。」

上玄心頭火起,待江南羽一劍刺來,他左手後揮,猛地一把抓住劍刃,只見他功力到處,青鋼劍嗞嗞作響,進而通紅,如遭烈火焚燒。江南羽大駭棄劍,躍回和王梵幾人並肩而立,面面相覷,幾人心中均想:如此武功,一招而殺「胡笳十三拍」綽綽有餘,多半是不會錯了,殺死「胡笳十三拍」和章病的兇手,便是此人,只是他武功太高,我等當約齊武林同道,一併誅之才是。又有人想:他現在要走是最好,萬一他要殺人滅口,我等幾人落荒而逃,未免不美。

如此一想,上玄要走,江南羽幾人竟無人敢攔,眼睜睜看他緩步而去,走得既不快,也不慢,步履之間,卻無半分急躁慌亂之態。

待上玄走後,江南羽伸手拿起桌上上玄擲下抵債的碧玉黃金帶,此物定有來歷,若不是他搶來偷來的,說不定能從這塊黃金上查出此人的來歷。正在思慮之間,突地鼻中嗅到一股焦味,不覺抬頭一看。「呼」的一聲有一物仰天跌落,他本能伸手接住,「咚」的一聲入手沉重至極,卻是冬桃客棧的掌柜,只見他駭然指著屋頂,結結巴巴地道:「起……起起起起起起起……」江南羽問道:「起什麼?」那掌柜道:「起火了……妖……妖怪殺人放火了……」

「妖怪?」花春風幾人異口同聲問,上玄剛剛走出門口,絕無可能突然上樓放火,這失火之事,可疑至極。「你看到什麼了?」王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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