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章 錢德洪跋——輾轉刊行

錢德洪曾為《答陸原靜書》作過跋(參見中卷),而這篇「跋」,是錢德洪專門為下卷而作的,不包含上卷和中卷。

原典

嘉靖戊子冬,德洪與王汝中奔師喪,至廣信,訃告同門,約三年收錄遺言。繼後同門各以所記見遺。洪擇其切於問正者,合所私錄,得若干條。居吳時,將與《文錄》並刻矣。適以憂去,未遂。當是時也,四方講學日眾,師門宗旨既明,若無事於贅刻者,故不復縈念。

去年,同門曾子才漢得洪手抄,復傍為采輯,名曰《遺言》,以刻行於荊。洪讀之,覺當時採錄未精,乃為刪其重複,削去蕪蔓,存其三分之一,名曰《傳習續錄》,復刻於寧國之水西精舍。今年夏,洪來游蘄,沈君思畏曰:「師門之教,久行於四力,而獨未及於蘄。蘄之士得讀遺言,若親炙去夫子之教。指見良知,若重睹日月之光。唯恐傳習之個博,而未以重複之為繁也。請裒其所逸者增刻之,若何?」

洪曰:「然師門『致知格物』之旨,開示來學,學者躬修默悟,不敢以知解承,而惟以實體得。故吾師終日言是而不憚其煩,學者終日聽是而不厭其數。蓋指示專一,則體悟日精,幾迎於言前,神發於言外,感遇之誠也。今吾師之沒,未及三紀而格言微旨,漸覺淪晦,豈非吾黨身踐之不力,多言有以病之耶?學者之趨不一,師門之教不宣也。」

乃復取逸稿,采其語之不背者,得一卷。其餘影響不真,與《文錄》既載者,皆削之。並易中卷為問答語,以付黃梅尹張君增刻之。庶幾讀者不以知解承,而唯以實體得,則無疑於是錄矣。

嘉靖丙辰夏四月,門人錢德洪拜書於蘄之崇正書院。

譯文

嘉靖七年(1528年)冬,錢德洪(我)和王汝中聽聞老師逝世,奔喪至廣信(今江西省上饒市),在給同門師友的訃告中,我們商定三年內收集完先生的言論。這之後,學友們陸續寄來了各自所作的記錄。我挑選了其中有關學術問答的部分,加上我自己的記錄,共若干條編輯在一起。在吳(今江蘇省蘇州市)時,我打算把這些記錄和《文錄》共同刻印,其時又正逢我因守喪離職,未能遂願。當時,天下講學之風氣愈來愈濃,先生的學術宗旨又是非常鮮明的,也就沒急著刻印出來。因此,我對這件事也就不再牽掛了。

去年,學友曾才漢獲得了我的收錄本,又四處收輯了一些先生的語錄附在後面,命名為《遺言》,在荊州刊刻發表。我讀了《遺言》之後,覺得採錄的不夠精確,因而刪削了其中重複繁雜的,保留了《遺言》的三分之一,並取名《傳習續錄》,刻印於安徽寧國的水西精舍。今年夏天,我到湖北蘄春,沈思畏對我說:「先生的學說早已流傳於四方,但只有這裡還未流傳到。蘄春的學者讀到《遺言》,就像親身領教了先生的教誨似的,說知曉了良知就像重見日月的光輝一般。只怕收錄傳習的不廣博,不怕重複繁複。請您把其他未曾收錄的部分收集起來刊刻出版,您看怎麼樣?」

我答道:「當然可以。先生致知格物的宗旨就在於開示來學,學習的人也只是躬修默悟,不敢單在知識上體會,而唯求通過切實的體認而有所心得。因此老師終日講這個不厭其煩,學生終日聽這個也不厭其煩。因為主旨專一,領悟就會更加精細。先生還沒說到,弟子已知要講什麼了,對學術的理解越過老師言語之外,充分體現了教學雙方之誠。但現在先生逝世還沒有三紀(一紀為十二年),可他的格言和宗旨漸漸地模糊黯淡起來了,這難道不是我們這些弟子踐行不夠、空說太多造成的惡果嗎?弟子的目標不一致,我們師門的學說就得不到光大。」

於是,我就又收集了一些未刊刻的記錄,採用其中不違背先生學術宗旨的部分,合成一卷。其餘不忠實於先生學術宗旨的和《文錄》已刊刻過的,全刪掉了。並把「中卷」改編為問答的形式,讓黃梅縣令張君增刻發行。希望讀者朋友不是從文義的解釋上來閱讀這本書,而要踏踏實實去體認良知,就不會對這本書有疑惑了。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夏四月,門人錢德洪寫於蘄春崇正書院。

解讀

此段文字是錢德洪已經編完《傳習錄》,自己附加一部分內容在最後,然後才寫這個跋語。跋語主要說明此書的編輯情況。由落款可以看出,此書編成之年,在嘉靖丙辰年,即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此文寫作的時間也可以理解成此書最後編成的時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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