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救命錢

一眼望去,我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腳下幾百米的地方,一條暗黃色的公路從白雪皚皚的山的這一頭宛如一條玉帶般掠到另一頭。在極遠處,兩道刺眼的燈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

我扛著亮子的肩膀,跟在柳景年和那怪人的身後順著一條溝槽艱難地下到了公路上。腳剛一觸到公路,亮子的身體就是一沉,我連忙扛住。那車轉過一個山角駛了過來,我扛著亮子就來到了路中間。

那中巴車「嗤」的一聲就剎住了。我把亮子橫放在路中間,主要是害怕這車跑了,接著就上去敲車門。

敲了幾聲一個大鬍子隔著車門玻璃往外看。我急了,猛地一捶車門,喊道:「你倒是快點開門啊!我兄弟這等著救命呢!」那人一聽,急忙拉開了車門,我一下認出來,這人不就是我們進山時遇到的那大鬍子司機嘛。那大鬍子拉開車門,看來是吃了一驚,問道:「嘿呀!哥兒幾個怎麼跑這鬼地方來了,都傷得不輕啊這!」

我想到陳老漢夾包里的錢,手伸進去也不管多少就抽出一沓子,對大鬍子道:「夥計,你也別啰唆了,我這兄弟等著救命,拉到醫院前他只要還能喘氣,這錢都是你的!」

大鬍子眼角抽了一下,也不答話就上去試了試亮子的鼻息,接著朝我一點頭,說:「那就趕緊的,這哥兒們再不輸血就危險了,這不是從山上滾下來了吧,傷這麼厲害。」邊說我和大鬍子就邊把亮子抬上了車。柳景年拉著那怪人上車時那大鬍子眼睛都快掉出來了,恐怕他這輩子都還沒見過比眼前這人更髒的乞丐。

我放下包,坐在亮子旁邊,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汽車剛一發動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就感覺四周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這聲音很熟悉,我隱約記得小時候去馬欄山牧場時聽當地的牧民吹響過。我努力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石台上,一群身著羽衣的女人朝我身上潑灑著什麼液體,我就感覺身上涼涼的。

這些女人長得太丑了,塌陷的鼻子,臉整個是凹進去的,她們圈著我打轉,不知轉了多久,反正我甚至都習慣那些醜陋的臉時,她們突然讓開了一條道,一個人朝我走來。這個人感覺很熟悉,絕對在哪裡見過,但我一時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微笑著把臉湊過來,我跟他一下就對上了眼,這時我只感覺心猛地一抽!這人不就是我自己嘛!我想開口喊叫,似乎是想宣洩心裡的不滿,他是我,我又是誰?!

可那人一下臉色就變了,整個臉都猙獰地扭曲在了一起,接著一把匕首就翻到他的掌上,我就感覺我的下巴被他往起一抬!我心裡大罵一聲「操!」猛地抬起手就去擋他的胳膊!這時我就聽見「啊」的一聲尖叫,我眼皮抖了幾下,隱約就看見了一張女人的臉,而我的手正緊緊地抓在她的胳膊上。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渾身酸疼無比,擰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才發現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我又看了一眼那女人,是一個三十多歲滿臉雀斑的護士,我連忙放開了手,這女人瞪了我一眼,竟是小聲嘟囔了一聲:「小流氓。」

我也不想理他,撐住病床旁邊的架子就想起來,這護士見狀忙把我壓了下去,說:「醫生說病人家屬沒簽字前不能下床。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躺著吧。」我本來全身就沒有力氣,她這一下壓得又狠,我一下就有些火,吼道:「你給我出去!否則我非投訴投到你下崗為止!」

這護士臉憋得通紅,看樣子是想開口跟我吵。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看起來很漂亮。她朝那老護士搖了搖頭,說:「蓮姨,對待病人可不能這樣,你先出去吧。」

也不知道那女孩兒是什麼身份,那老護士朝我做了個鬼臉後就轉身出了病房,我心道你本來就長得和鬼似的還做什麼鬼臉。

門剛一關上,那女孩兒就忙問道:「小雲!你還記得我嗎?」我聽後一愣,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沒這麼個美女,而且那些朋友大多是爺們兒。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記不起來了,她還不肯罷休,把兩個手做成六字形搭在頭頂。「動物園,動物園,動物園裡賣花籃。」

我腦里一熱,瞬間就想了起來,嘴裡也忍不住喊了出來:「小藍,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叫夏藍,和我是小學六年的同學,怎麼說呢,雖然那時候還小,但我對她就很中意。總感覺自己以後的新娘子就是她,但天不遂人願,她最後出了國,聽其他同學說她去年回國了,而且還和一個年少有為的帥哥結了婚。夏藍還是那個夏藍,只不過如今看起來成熟多了。相比之下倒是自己顯得孩子氣了。

「我不是出國了嘛,學的就是臨床醫學,回國後就嫁給了在美國時的同學,現在這家醫院的老闆。」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道:「哦,這樣啊,那恭喜了。對了!你看見亮子了嘛!」夏藍一聽這話臉色竟是一沉,我的心也緊跟著一沉。

「小亮的情況……不怎麼樂觀……」夏藍有些猶豫地說道。我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忙對她說:「帶我去看看他。」夏藍咬了咬嘴唇,就上來扶住我。走過了醫院那特有的走廊,到了一道玻璃門前,這裡本來是要換消過毒的衣服,但工作人員顯然是礙於他們的院長夫人,沒有多說就放我們進去了。夏藍攙著我到了第三個病房,對我道:「他的情況很特殊,沒有完全殺菌前最好不要進去。」

我點了點頭,隔著門上的玻璃小窗,我看見亮子斜靠在病床上,全身打滿了繃帶,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我看得心裡直發酸,只好強扭過頭,「走吧。」夏藍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眼睛一下就紅了,我突然就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但手卻怎麼都抬不起來。回到病房我走到窗戶前,拉開窗帘,發現天已經黑了。

我嘆了一口氣,問道:「亮子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夏藍坐到病床上,替我整理了一下床單,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明天我老公會來,他會告訴你。」我點了點頭,就不說話了,一下整個病房就安靜下來。夏藍走過來關上了窗戶,對我道:「小心傷口破傷風,你餓了吧,我出去弄些吃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就沒有拒絕。夏藍很快就回來了,帶了整整一大便利袋吃的,但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象徵性地吃了一點。夏藍告訴我亮子和我是被一個大鬍子司機送來的,當時我們兩個人都暈厥了,如果不是她剛好在場並且認出了我,醫院是不能收治的。我笑了一下,對她說了聲謝謝。夏藍回了一個微笑,又拿出一個玉件遞給我,我一看,是只玉蟬。

夏藍道:「這是在給你做全身檢查的時候在你身上找到的。」我一愣,什麼時候身上多了個玉件。夏藍見我不說話,又說道:「你們的東西都在柜子里,現在吃完東西,該早點休息了。」說完對我笑了一下就站起來準備走,我不知怎麼搞的,腦子一熱竟一下把她拉住了。

夏藍看著我,眼睛裡滿是驚訝,我頓了頓,終於還是說了一聲:「真的謝謝你了。」

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緣故,直到凌晨還是沒有一點困意,我只好在病房裡蹣來跚去。最後我打開柜子,想查看一下自己的東西,出乎預料的是,當清理完包的上層後,在最底層發現了柳景年從那「葯屍」腹中掏出的青白盒子。

我一下想到了柳景年,也不知此時他去了哪裡,但從他把東西放在我的包里看來,他一定還會回來找我。

盒子人手頗沉,我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發現把它稱為函更為合適。這件青天白玉函絕對堪稱神器,青銅白玉相互交織,四面函板上蟠螭龍紋,饕餮神烏,宛如玄青而水互相吞吐,就是在世界級的博物館中也屬罕見。

細細看去,發現青銅和白玉嚴絲合縫,就好像不是工匠鑄造而成,而是生來就是這樣。我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天頂上那惟妙惟肖的青銅鬼臉,觸手一片冷冰,但此刻,我卻隱隱感受到了兩千多年前那名工匠的匠心。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被夏藍喊醒了,她的身邊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如果非讓我描述這個人,那就是這個人看起來就很有救養,而且學問也不低。但出於男人的好鬥性,我還是給他下了一個斯文敗類的結論。

那男子上來握住我的手,笑道:「你好,我叫田成,是夏藍的丈夫。」我也只好賠笑道:「我叫劉雲,小藍的同學。」田成點了下頭,對我道:「關於你朋友的情況,咱們出去談談吧。」

田成讓夏藍留在病房裡,領著我到了亮子的病房前,顯然他在顧忌什麼,半晌沒有開口。我只好問道:「我兄弟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又透過玻璃窗向里看,發現亮子和昨晚一樣,一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田成從身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病人的病情十分古怪,傷口的感染非常嚴重,而且有擴散的跡象。而那種感染病毒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就連病毒資料庫里都翻不出來。」我心一沉,就問道:「那有的醫嗎?」

田成沉思了片刻,說道:「有兩種方案,第一種是截肢……」我一愣,就搖頭道:「這個不行,還有一種呢?」「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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