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入皇宮謹謀侍內廷 見聖主斗膽亮才學

當下乾隆急令停輿,接過奏章,看得眉毛簇起,龍顏大怒道:「真是廢物!」片刻站起,沖著眾侍衛道,「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

憑著旗人子弟的身份,通過英廉打通關係,和珅果然在宮中找到了一份鑾儀衛的差使。鑾儀衛負責掌管皇帝的儀衛排列及承應諸事,具體而言,就是宮中的轎夫僕從。

和珅道:「三千兩能搞定都不錯了——祖父替我張羅的。」

侍衛轎夫們一個個瞠目結舌,連忙跪了下來,全然聽不懂皇上在說什麼。這也難怪,這些侍衛們大多隻認識粗淺的幾個字,有的連字也不認識,更別提這些引經據典的話。一個個只當聾子一樣,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乾隆道:「和氏之玉?倒是名副其實。你是哪個旗的?滿洲老姓是什麼?」

「嗯,既然有事,那就說吧。」英廉道。

「這樣的話,你可以去報名爭取一下。」英廉道。

「可是,關係又是怎麼來的呢?」和琳睜著好奇的眼睛。

英廉明白其意:他肯定是遇見只能私下裡說的急事了,便叫戈什哈退下。

「祖父大人,我方才聽得一個消息,宮裡的三等御前侍衛有一個空缺,這正是我進階的最好機會,怕有耽誤,急忙來報祖父。」和珅眼巴巴地說道。

宮廷侍衛中,地位和待遇最好的,是內廷侍衛,內廷侍衛分為御前侍衛和乾清門侍衛。如果能當上御前侍衛,就真正有跟皇上近距離接觸和對話的機會。

和珅不失時機附和道:「皇上過獎,都是聖上英明神武、教化有方!」

此時遇到滇邊瘴癘發作,楊應琚進攻孟艮,孟艮士兵多半病死,不能抵禦,一半病死,一半投降,楊應琚見事情順手,便想進兵謀取緬甸,建立傳世功業。三次上書朝廷,說緬甸人正盼望天朝大軍迅速到境。乾隆好大喜功,說緬甸曾經在明朝就曾臣服中國,且入了版圖,本朝也不是不可能使它臣服。於是命令進軍,要令大清的疆土勝過歷代。

總督吳善達貴為邊疆大吏,卻是撈錢好手,於戰事武功卻無本領,聽得滇邊戰火燃起,自知平息起來麻煩,不如調走了事。於是忙派人到京城運動調任,用了數萬兩銀子。果然錢可通神,調任川陝總督去了。朝中調任湖北巡撫劉藻,前往雲南。

和珅低聲哽噎道:「祖父為孫兒如此著想,實在是無以為報。」

「關係得靠熟人介紹,當然,光認識個關係也不行,花了錢的關係才是鐵關係。你猜我調任內廷侍衛花了多少錢?」和珅問道。

夫人吩咐丫鬟道:「快把老爺的牛皮油靴和袍子都換了——老爺,莫不是當鋪里進了大便宜?」

和琳也從咸安宮官學畢業了,由於和珅已經承襲了祖上的三等輕車都尉,和琳不能再承襲,擺在和琳面前的是一片渺茫的前途。

當日三等侍衛和珅正當差,正在跪下的侍衛當中。眾人之中,只有他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皇上說這句話的意思。

「那個……」和珅朝英廉身邊的戈什哈努了努嘴,意思是旁邊不便聽。

和珅笑得跟綻開的石榴花般,握住夫人的手道:「不是緊張,是太開心了,太開心了。」

這次貌似小小的陞官,使得和珅豪情勃發,不禁賦詩一首:

和珅噓了一口氣,睜大眼睛:「那到底要多少兩才算合適?」

「嗯,你覺得『看情況』是什麼情況?」英廉有意考考他。

此時,她得知丈夫宮裡雁已經被雲貴總督吳善達殺死,又悲又怒,哭得死去活來,請求孟艮入侵滇邊,為夫報仇。孟艮見她玉容悲慘,憐憫心起,也不管自己強弱,便殺入雲南邊境。至此,吳善達將戰火引入中國。

乾隆點了點頭,道:「你給大家說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和琳很少見到和珅這麼落寞的表情,道:「難道,侍衛也沒有什麼前途?」

和琳道:「嗯,那怎樣才能進去呢?」

「哦,正紅旗,該是住德勝門內?」乾隆六十開外了,有時候也喜歡嘮叨起家常來。

「符合這個條件的人不少,錄取誰全靠統領的意思,第一就是看誰送的禮多,第二就是看要給誰面兒。所以我想祖父大人若肯開口,這樣的面兒必然成功了一半。」和珅小心翼翼地回答。

縱馬凌雲去,

彎弓向月看。

莫嗟行役苦,

時接聖人歡。

在寂靜惶恐的氣氛中,這個聲音顯得分外清亮。和珅知道,這個機會一失去,自己會後悔死的。與其後悔死,不如冒險一試。

「祖父大人,您記的是康熙爺時期的老例兒了。」和珅胸有成竹道,「雍正爺時,挑選御前侍衛的範圍已經擴大到下五旗了,這一點我打聽清楚了。」

和琳聽了,默默無語。前程想起來遠大美好,走起來卻滿路泥濘!

如此兢兢業業,觀察著皇宮的一舉一動,觀察著皇上的一笑一怒。時間在期望中流逝。

英廉道:「三千兩,如果能換來你的御前侍衛,那可是最划算不過的生意,你日後自然會懂得。不過這種事一定要穩妥細心,官場險惡,到處都有人蔘你一本。」

和珅回來後,慢慢琢磨英廉的話,終於把自己腦子裡根深蒂固的藍圖絞碎了。

乾隆問道:「你這侍衛,叫什麼名字?」

和珅悠悠道:「鑾儀衛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說進就能進,當初我也費了老鼻子勁才進去,得看看哪兒有合適的空缺。」

和珅道:「孫兒想憑藉祖父大人口面,我再湊三百兩銀子,這事兒應該有成算。」

「關係。」和珅道,「我發現官場的升遷,全是由關係決定,這玩意兒可比你學富五車什麼的要管用得多。我現在能升任內廷侍衛,就是靠關係。」

和珅伸出三個指頭:「三千兩銀子!」

和珅道:「有,當年傅恆老中堂就是侍衛出身,但那是鳳毛麟角——我這也不知道機會在哪裡,想到這一出,就神傷哪!」

英廉道:「你的前程也事關霽雯的幸福,你知道我的心意就是。」

和珅搖頭道:「那些怎值得我高興——夫人,皇上跟我說話啦!」

和琳吸了一口涼氣:「啊,你當初哪來那麼多銀子?」

「你一個侍衛,什麼時候讀過《論語》?」這下輪到乾隆對和珅來興趣了。這些滿蒙子弟侍衛,能夠談《論語》的確實是少見。

「謝皇上恩典。」和珅壓抑住內心的興奮,在眾人驚訝艷羨的目光中,低頭謝恩。

和琳道:「哥,你現在就侍衛里有關係,也搞個關係讓我當侍衛,咱們或許還能在一塊兒,多好。」

和珅道:「奴才在正紅旗,滿洲老姓是英額支的鈕鈷祿氏,因為是勛臣之後,蔭著三等輕車都尉世職。」

此詩表明,和珅已經徹底明白自己的進階之路在哪裡,用功之處在哪裡,就是「聖人歡」。

三千兩,那可是自己幾年的薪水都賺不來的。和珅倒吸一口氣,道:「祖父,這可是大血本……」

「太多了,太多了,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說。皇上平日威嚴肅穆,可跟我說起話來,竟然和藹可親,只怕比祖父還要親切些。」

這個職位,說得難聽點,就是轎夫,一個文才出眾、心比天高的才子弄一個低賤的武職,來當轎夫,這在和珅之前的藍圖裡,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但是往好聽里說,這不是一般的轎夫,而是皇宮的轎夫,有機會接觸皇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到的。因此,這個差使有至高無上的一面,也有低人一等的一面,就看你從什麼角度來認識。

刀派春與雲貴總督吳善達交好,把宮裡雁以及金銀一半送給吳善達。只是宮裡雁的妻子囊占頗有幾分姿色,刀派春不忍割捨,要將她留做小老婆。於是夜間將她弄入內室,逼她同寢,囊占不從,刀派春便要強暴,囊佔道:「妾願意侍奉你,但你要釋放我的僕從,並選擇吉日公開舉行婚禮,名正言順,我才從了你。」刀派春大喜,按照囊占的要求,選了吉日成婚。當天夜裡,刀派春被囊占灌得大醉,囊占召集自己的僕從,把刀派春剁成幾段,之後開門逃走,投到孟艮土司。

雲南戰事是一直是乾隆的心病。自明朝永曆以來,緬甸與中國便無往來,不朝不貢,至乾隆十八年,雲南石屏州百姓吳尚賢,到緬甸東卡瓦部開礦,建了一個茂隆銀廠。吳尚賢請將礦稅入貢,此時中國又正勸緬甸王莽達喇上表稱藩,緬甸於是遣使入貢,呈上幾匹馴象,一座塗金塔。乾隆對來使也大加賞賜。不料雲南地方官吏誘使吳尚賢回國,說他中飽銀廠課稅,拘入獄中,吳尚賢抱恨而死。此後緬甸內亂,地方土司雍籍牙,率眾殺平亂黨,自立為緬王,稱緬甸國。緬甸無人反對,只有桂家、木幫兩土司不肯服從,被雍籍牙派兒子莽紀瑞殺敗。桂家土司宮裡雁敗走,走入孟連土司地界。孟連土司刀派春原來是宮裡雁的知交,此刻暗自率眾襲擊宮裡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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