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索菲要去外面的世界

「什麼?」索菲瞪著對面凳子上的女孩。她完全是萊蒂的模樣。她穿著萊蒂第二漂亮的藍裙子,這種好看的藍色和她十分相襯。她有著萊蒂的深色頭髮和藍眼睛。

「我是瑪莎。」妹妹說道,「你逮到的那個裁壞萊蒂的絲襯褲的人是誰?我從沒跟萊蒂提過這事。你提了嗎?」

「沒有。」索菲目瞪口呆地說。現在她明白對面坐的是瑪莎了。這是瑪莎歪著腦袋的樣子,以及瑪莎特有的雙手抱膝,玩弄拇指的方式。「為什麼?」

「我一直害怕你會來看我。」瑪莎說,「因為我知道瞞不過你。現在反倒輕鬆了。你要保證不告訴其他人。我知道你一旦答應就會守口如瓶的。你很講義氣。」

「我保證。」索菲說,「可是為什麼呀?怎麼會呢?」

「萊蒂和我計畫的。」瑪莎說著,不停地玩弄著拇指,「因為萊蒂想學魔法而我不想。萊蒂很有頭腦,而且她希望將來能施展所長———可通不過媽媽那關!媽媽太嫉妒萊蒂了,甚至不認可她的聰慧。」

索菲不敢相信芬妮是那樣的人,但她顧不上追究。「可你又是怎麼回事?」

「吃蛋糕吧,」瑪莎說,「挺好吃的。哎,是啊,我也可以做個聰明人。我只用了兩個星期就在費爾法克斯夫人那兒找到了我們現在用的咒語。我夜裡起床,偷偷讀她的書,其實是很簡單的。然後我就提出想回家一趟,費爾法克斯夫人同意了。她很好。她以為我想家了。於是我帶著咒語來到這裡,萊蒂裝扮成我回到費爾法克斯夫人身邊。最難熬的是剛開始的一星期,我對應該熟悉的事情一無所知。太糟了。可我發現大家喜歡我———他們確實喜歡,如果你真心相待———接著就比較順利了。費爾法克斯夫人沒把萊蒂趕出門,她應該也撐過來了。」

索菲大口嚼著蛋糕,並未好好品嘗。「可你怎麼會想到干這個呢?」

瑪莎搖晃著凳子,用萊蒂的臉咧嘴笑著,粉色的拇指輕快地打著旋。「我想結婚,生十個孩子。」

「你還沒到年齡哪!」索菲說。

「是差一點,」瑪莎點頭,「但我要未雨綢繆,為十個孩子做準備。用現在這個方法,會讓我有時間去觀察我傾慕的人是否喜歡真的我。咒語會越來越弱,而我會越來越像自己。」

索菲非常驚愕,她吃完最後一口,完全沒注意蛋糕的味道。「為什麼要十個孩子?」

「我就是想要那麼多。」瑪莎答道。

「我一點也不知道!」

「哎,你當時幫著媽媽為我合計所謂的錦繡前程,告訴你也未必合適。」瑪莎解釋,「你覺得媽媽是認真的。我原先也是。但我覺得爸爸一去世,她就想擺脫我們———把萊蒂安排在能遇到許多男人的地方讓她快點嫁掉,把我送去有多遠就多遠的地方!我太火啦,幹嘛不能呢?我跟萊蒂說了,她和我一樣惱火,我們就策劃好了一切。現在我們都挺好。可我們都擔心你。我們聊到你,可又想不出能做什麼。」

「我挺好的。」索菲急忙說,「就是有點無聊。」

「是嗎?」瑪莎提高了嗓音,「是啊,你幾個月都沒來過附近,然後宣稱自己很好,來了就穿一件難看得要命的灰裙子和披肩,見到我都一副害怕的樣子!媽媽都對你幹了什麼?」

「沒什麼。」索菲難受地說,「我們一直很忙。你不該這樣說芬妮,瑪莎。她是你媽媽。」

「沒錯,我太像她因而了解她。」瑪莎頂嘴道,「這就是為什麼她送我去那麼遠的地方,至少她想這麼做。媽媽知道你不會待人冷酷剝削人家。媽媽知道你有多麼順從。她知道你已經默認當老大就要失敗。她訓得你服服帖帖,把你當奴隸。我打賭她就沒給過你工錢。」

「我還是學徒。」索菲辯駁。

「我也是啊,但我有薪水。塞瑟利家覺得那是我應得的。」瑪莎說,「帽店這陣子賺大了,都虧了你!你做了那頂綠色帽子,鎮長夫人戴上成了個迷人的高中生,是你做的吧?」

「毛毛蟲綠。我做的裝飾。」索菲說。

「還有簡·法瑞爾遇到那個貴族時戴的軟帽,」瑪莎趁勢繼續,「你對衣服帽子什麼的有天賦!媽媽知道!去年五朔節你為萊蒂做了那件外套時,你的命運就註定了。現在你拚命做工賺錢,她倒出門逍遙……」

「她出門是採購東西。」索菲說。

「採購!」瑪莎嚷嚷起來,拇指繞成一團,「只要花小半天哪。我看見過她,索菲,也聽到傳聞。她坐在出租馬車裡,穿著你掙來的新衣服,一路探訪山谷中的豪宅。他們說她要買下山谷盡頭最大的那片,還要闊氣地在那裡生活。你又在哪兒呢?」

「哎,芬妮辛苦把我們培養成人,出去輕鬆一下也是無可厚非的。」索菲說,「我還要繼承帽店呢。」

「什麼命嘛!」瑪莎叫道,「聽著———」

但就在這時,兩個空蛋糕托架從房間另一頭被拖走了,一個學徒從後面什麼地方伸進腦袋。「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呢,萊蒂。」他說,語氣友好曖昧至極,「馬上有新鮮出爐的了。跟他們說一聲哦。」他沾著麵粉的捲髮腦袋又消失了。索菲覺得他是個好小伙。她想問是否他就是瑪莎心儀的對象,但沒有機會。瑪莎立刻彈起身,一邊還在說。

「我得讓姑娘們把這些都拿進店裡。」她說,「幫我托一下另一頭。」她拉攏最近的托架,索菲和她協力將它搬過門廊,送到喧囂繁忙的店裡。「你得為自己想想,索菲,」瑪莎喘著氣,「萊蒂老說要是我們不在你身邊給你鼓氣,都不知道你會發生什麼。她真不是白擔心。」

塞瑟利夫人用結實的雙臂從店裡接過托架,高聲指揮,一排人立馬從瑪莎邊上奔過去拿更多的貨。索菲大聲道別,在喧嚷中悄悄抽身離去。她不好意思再佔用瑪莎的時間了。另外,她想獨自靜靜。她一路跑回家。空中正綻放著煙花,從沿河的集市一帶衝天而上,和哈爾的城堡飛出的藍色火炮不相上下。索菲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個傷病員。

她左思右想,一連想了幾個星期,結果搞得自己更加困惑和不滿。事情就是和她料想的不一樣。萊蒂和瑪莎真讓她大吃一驚。她誤解了她們好幾年。但她無法相信芬妮是瑪莎說的那種女人。

索菲有充分思考的時間,因為貝茜按計畫去操辦婚事了,店裡通常只有她一人。芬妮確實頻頻出門,且不論她是不是在逍遙,反正五朔節過後生意變蕭條了。過了三天,索菲鼓足勇氣問芬妮,「我是不是應該有薪水呢?」

「當然咯,親愛的,一分不少!」芬妮親切地回答,一邊在鏡子前整理一頂裝飾著玫瑰的帽子,「我今晚做完賬就來弄這事。」她說完就出門了,直到索菲關上店門,按慣例在小屋做著明天的帽子時才遲遲歸來。

索菲起先還覺得瑪莎那麼說有點卑劣,但芬妮隻字未提薪水的事,不僅當晚沒提,整個星期都沒提,索菲這才相信瑪莎是對的。

「也許我被剝削了。」她告訴手中正在裝飾的紅絲緞和蠟櫻桃的帽子,「但總要有人干這個活,要不就沒帽子可賣了。」她做完這頂,開始做另一頂很時髦的黑白間色帽,同時產生了一個全新的念頭,「沒有帽子賣是否真那麼要緊?」她問它。她環顧四周擺在撐架上的帽子,以及疊成一堆等待加工的帽子。「你們到底有什麼好?」她問道,「你們對我沒一丁點好處。」

她差一點就要離開這個家奔往外面的世界了,但忽然想到自己是長女,一切都是竹籃打水。她嘆著氣,又拿起帽子。

第二天早上,她正悶悶不樂地待在店裡,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輕女子沖了進來,拎著蘑菇色褶子軟帽的飾帶甩著圈。「你看看!」年輕女子尖叫道,「是你說這頂和簡·法瑞爾遇到伯爵時戴的那頂同款的。你騙人。我什麼好事都沒碰上!」

「那又不奇怪,」索菲脫口而出,「如果你傻到把帽子戴在這張臉上,就算是國王在你面前懇求,你也認不出來……假使他看你一眼而沒有當場石化。」

這位顧客怒目而視。而後她將軟帽摔向索菲,衝出門外。索菲小心地把軟帽收進廢舊籃,心臟猛跳。待客的金律是:脾氣一發,顧客全無。她方才證明完畢。可索菲竟然還特別享受剛才的過程,這讓她有點傷腦筋。

索菲還來不及平復,外頭便傳來車輪和馬蹄聲,一輛馬車遮蔽了窗戶。門鈴叮噹作響,走進一位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氣派的客人,她風姿綽約地挽著貂皮披肩,綉滿鑽石的墨黑裙子閃閃發亮。索菲的視線首先被女士的寬邊帽吸引了———貨真價實的上色鴕鳥毛,映照出寶石閃爍的粉色、綠色、藍色,可看上去又是黑色的。真是一頂華麗昂貴的帽子。女士的面龐精緻美麗。栗色頭髮襯得她很年輕,可是……索菲的視線被隨同女士進店的年輕人所吸引,那人臉部線條不太分明,發色微紅,穿著得體,但臉色蒼白且明顯很驚慌。他以一種哀求式的恐怖表情盯著索菲。他顯然比那位女士年輕。索菲搞不清了。

「海特小姐?」女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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