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團長一滯，卻道：「按照股份制，石油總公司佔有7成左右的專利權，你只有3成，我代表石油總公司，我會做出決定的。」
「你們沒有所有權。」蘇城絲毫不讓。
「什麼？」
「大華實業是我的獨資公司，享有全部專利所有權，你們只有分成權，專利也不是股份制公司。」蘇城攤開手，道：「換言之，如果專利賣出去了，你們能分七成的錢，但要不要賣出去，決定權在我。」
「所以你才拒絕出售？」曾團長抓住他的話頭，道：「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了！為了自己的一點蠅頭小利，不顧大局？」
蘇城並不怕他，呲了一下牙，轉頭面向坂口博松，道：「此事很簡單，你們可以和曾團長談，但我保留訴訟的權力。」
說完，蘇城起身就走了。
曾團長氣的要命，他這樣的官員，無論在國內怎麼群魔亂斗，都是希望讓外國人看到一團和氣的，彷彿不如此不能體現國人之精神。他現在不僅覺得自己丟了面子，還覺得蘇城讓中國人丟了面子，於是大義凜然的恨上了蘇城。
帶著一股子怨氣，曾團長轉過頭來，對坂口博松道：「我是中方代表團的團長，你們不用在意蘇城的話，回去以後，我們會處理他的。」
但日方代表團是非常在意的，坂口博松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蘇先生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都是滿口胡言亂語，我是全權代表。」
「可以代表大華實業嗎？據我們所知，大華實業的確是私人企業。」坂口博松是半個中國通，對中國的政治體制和商業沿襲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此時不放心的道：「我們購買專利，就是不希望產生法律糾紛。」
曾團長這下子不能確定了，偏頭看向副團長。
後者閉目養神，裝作啥都不知道。
曾團長咳嗽了一聲，道：「你們的合作意向我收到了，天也不早了……」
「是的是的，那麼，就明天再談吧。」坂口博松約定了時間，就將幾人送了出去，回過頭去，表情也不怎麼舒暢。
森山野仁小心的看著他，道：「坂口……」
「我開的價錢太高了。」
「什麼？最高限價不是……」
坂口博松擺擺手，道：「我擔心那個蘇城會想到什麼，我本來想一次性拿下來的，沒料到……算了，你派人盯緊他們。」
「是」。
……
曾團長出了門，也是氣勢洶洶的去找蘇城了。
他要在沒有外國人的地方，好好的教訓這傢伙一頓。身為總公司的司機幹部，他對下面的油田幹部有著天然的優越性。
一路找到蘇城的宿舍，也沒見到人，曾團長怒急反笑，道：「這小子莫非叛國了？」
魏孔面前放著一瓶清酒和一瓶麒麟啤酒，聽到曾團長的話，連忙站起來，道：「團長，蘇廠長無論如何都不會叛國的。」
「那他到哪裡去了？這個時間，誰允許他離開酒店的？」其實許多人都離開了酒店，但按照規定，離開酒店是要請假的。
魏孔見他上綱上線了，只得道：「蘇城去使館了。」
「去使館，做什麼？」曾團長突然湧起不好的念頭。
他是正廳級幹部，對下面的油田自然綽綽有餘，但在總公司內，還是得夾著尾巴做人。
曾團長不禁想：蘇城這麼年輕就主持了埕島油田工程，在總公司有背景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他再不理魏孔，急匆匆的往外去了。
曾團長很快到了中國駐日大使館，報名進去後，就見蘇城在與一名年輕的參贊聊天。
「怎麼回事？」曾團長顧不得禮貌，打斷了兩人的話。
參贊不太高興，看在他的年紀的份上，才問：「您是哪位？」
「這是我們代表團的曾團長。」
「哦，曾團長。」參贊伸手握了一下，快速收了回來。他是外交部系統的，與石油系統沒什麼交集。
曾團長極不高興的面向蘇城道：「你怎麼不報告，就私自到大使館來了？」
「我在向朱參贊彙報情況。」
「有什麼問題，你應該首先找我來彙報……」曾團長有種被藐視的感覺，生氣的道：「行了，你現在就回酒店，剩下的事情……」
「實際上，蘇董需要留下。」朱參贊不得不打斷曾團長的話。
這讓曾團長頗為尷尬，不爽的問：「什麼事？」
朱參贊笑了一下，道：「這是外交上的事。」
言下之意，還要對他保密。
曾團長已經生氣的沒脾氣了，他狠狠的瞪了蘇城一眼，然後說道：「我是中方代表團的團長，中國石油總公司的全權代表，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們不讓我知道的話，出了問題也別想找我。」
「曾團長別激動。」朱參贊笑了兩聲，道：「既然您堅持，蘇董認為，日本通產省的目的不純。」
「嗯？」
「他們對淺海石油鑽采技術的熱情有點過度了。對於這一點，劉總經理是贊同的。」蘇城淡淡的解釋。他已經聯絡了國內的劉秉，並獲得了他的支持。作為實權的副總經理，哪怕他不親自出面，也能抵消了曾團長的政績之心。
曾團長的腦子一轉，在石油總公司，劉總經理只有一位，就是曾經的人事司的司長。
就是幾年前，劉斌還是正廳級幹部的時候，兩人的權柄也是不對等的，何況劉斌又升了一級。
曾團長終於冷靜了下來，道：「他們熱情過度，又怎麼樣？」
「他們對淺海石油鑽采技術的需求，已經超過技術本身了。」蘇城見他的表情，撇撇嘴，繼續道：「一下子就開價1800萬美元，咱們再競爭一下，估計能到2000多萬美元的吧。我們之前做過評估，如果由日本人自己研究淺海石油鑽采技術，到我們現在的程度，也就需要2000萬美元到3000萬美元。而他們現在只要50％的專利……」
「那不是更應該賣給他們，咱們划算啊？要我說，價格不必要的那麼狠，日本人的技術是很先進的，咱們少收點錢，共同搞研究，能省多少精力，要是再能偷師一些，不是更好？師夷長技以制夷嘛。」
朱參贊詫異的抬起頭來，似乎想確定一下曾團長是真傻還是假傻。
蘇城望著曾團長已經稀疏的頭髮，嘆口氣道：「這不是純粹的技術專利的問題，這是他們急著要專利的問題。」
「那又怎麼樣？急著要專利，我們就開高價……」
「那他們為什麼急著要專利？」蘇城再次打斷曾團長的話。
後者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想了半天沒結果。
朱參贊輕輕咳嗽一聲，道：「曾團長，我們大使館的建議，是暫時不要簽署合同，我們有情報會通知您的。」
曾團長想了半天，終於弄明白情況了。他自然是不想沾惹這種事，訕笑著離開了使館。
朱參贊等了一下，也搖搖頭，對蘇城道：「我們會儘快收集消息的。」
「或者，我可以幫的上忙，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有關我們的事。」
朱參贊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我們認識一些政界人士，但是，從他們那裡獲取消息，是需要一定的代價的。」
做外交工作，自然要靈活一些。
朱參贊眨眨眼睛，在紙條上寫了個名字和地址，遞給蘇城。
「我明白了，他的代價，通常是多少？」
「根據情況的不同，這一次，估計要在100以上。」
「日元？」
朱參贊點頭，又道：「你不用勉強，我們還是有其他渠道的，只要再等幾天時間，總會有一些消息傳過來。」
「他會說中文嗎？」
「他懂英文。」
蘇城只點點頭，就離開了，心想：100萬日元差不多是1萬美元，雖然不少。但是，日本人願意用1800萬美元搶時間，說明這個消息值不少錢。
想到此處，他再沒有耽擱，取了錢就往紙條上的地址去了。
這是一個幽靜的單人小院，主人小澤一郎是位職業的政治掮客。大多數時候，他出售消息給記者和媒體，其次是競選中的政治組織，偶爾遇到有價值的信息，他也不介意賣給其他人。
見到蘇城，小澤一郎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看看錶，道：「下次到上班時間來，進來吧。」
小澤一郎將蘇城帶到書房內，關好門，才問：「什麼事？」
蘇城打量著他塗滿髮膠的腦袋，低聲用英語道：「我是……」
「不用告訴我誰介紹你來的，告訴我事情就好了。」
蘇城想了一下，道：「我想知道，通產省為何推動伊藤商事購買淺海石油技術？」
「我的確知道這個消息。」小澤一郎接著就不吭聲了。
蘇城將早已準備好的盒子拿出來，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