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牌 愚者 第一章 慘死

方程捂著肚子上血流不止的傷口,艱難地在黑暗中挪動著。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他還未給家人報仇,他才剛剛發現自己的體質並不是一無是處,剛剛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駕駛新發明出來的新式生物機甲。

明明他的人生才剛剛有了轉機,為什麼在給了他希望之後,又狠狠地把他拽入了地獄。

「咳……」方程無力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倫薩帝星上的雪據說和古地球上的一樣,都是潔白無瑕的顏色。可是此時雪地上卻灑上了他的鮮血,如美艷的梅花一般點點綻放。

不甘心,他不甘心……

方程用手抓住一捧雪,用力地往臉上抹去。冰冷的雪花在臉上融化開來,激得他一個哆嗦,讓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眩暈的他短暫地清醒過來。

不行,他還不能就這樣放棄。

方程咬牙用膝蓋往前挪動了幾步,只要他出了這個小巷,走出這片黑暗,到了大路上,就會有人發現他。

他不相信刺傷他的那幫小流氓是偶然為之,否則怎麼會這麼巧?他剛被判斷為稀有的X型機甲體質,就被人刺殺?分明是有人見不得他有翻身的機會,那些人一直放著他不管,也就是因為看他一無是處,才讓他苟延殘喘。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再也容不下他了。

眼看著小巷的出口就在盡頭,外面公路上的懸浮路燈星星點點,方程咬緊牙根繼續在雪地上艱難地爬行著。

就快了,馬上就要到了。

馬上……

黑暗的小巷裡,在潔白的雪地上,有一條血染的痕迹。

一個黑色的人影沿著這條血染的痕迹慢慢地向前走著,一直走到巷子口處才停了下來。

那個一直在臨死前掙扎的人,最終停在了走出黑暗的那一刻,只有那隻沾滿鮮血的手,落在了懸浮路燈映照的地方,努力地向前伸展著,像是要碰觸那如星芒般微弱的光芒。

方程微眯的眼眸間,只看到一雙沾染了他鮮血的嶄新軍靴,出現在了他模糊不清的視線中,隨後便無力地陷入了黑暗。

偏僻的小巷子里,一個年輕人悄無聲息地走完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一段路程。

屍體被重新拖入了黑暗,那些摻雜著血跡的雪很快地被清理,天上雪花依舊不斷地飄落而下,很快便把所有痕迹都掩埋得一乾二淨。

「唰——」

眼前一片刺目的閃亮,方程反射性地睜開雙目,迅速地坐起身。他在最底層的貧民窟熬了三年,每時每刻都不能放鬆。可是當他睜開眼睛後,便愕然地看著豪華奢侈的卧室,和自己身下柔軟舒適的大床,久久都回不過神。

這間卧室他實在是太眼熟了,床頭的魔女水晶燈還是他的損友安卡斯在他十五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據說是他親手做的,整個銀河系就只有這一盞。只是他記得這盞水晶燈在五年前他聽聞大哥被人陷害通敵叛國的時候,一氣之下隨手摔碎了,碎成了數十塊,怎麼拼都不可能拼成現在這樣完好無損的吧?而且這間卧室,這座方家主宅,在四年前就被帝國沒收充公了,聽說是賜給了一個有功勛的軍官,他的卧室根本不可能還保持原樣。現在低頭便能看到滿地空空的酒瓶子,屋裡濃重的酒氣熏得他幾欲作嘔。

「小程,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從窗前傳來,方程反射性地抬起頭,立刻雙目便刺痛了起來。

並不是因為外面的陽光太強烈的緣故,而是因為在窗前站立的,是大他一歲的姐姐方茹。那個備受年輕的皇帝寵愛,卻在兩年前因為難產而死於非命的姐姐,如今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美麗的容貌如同記憶中的一樣,柔和的五官透著溫柔的笑意,黑色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耳後垂落而下,身穿著一襲雲白色的絲質長裙。陽光在她身後照射過來,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圈金黃色的光暈,讓本來就異常溫柔的方茹,看起來是那麼的讓人溫暖,充滿著救贖治癒的味道。

他這是死了嗎?所以才在天堂看到了已經死去兩年的姐姐?

「小程,別哭。」方茹像是並不意外自家弟弟赤紅的雙目,走過去溫柔地俯身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後背。「爺爺走的很安詳,沒有任何痛苦。他不會喜歡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的。」

方程的身體僵硬了起來。

她在說什麼?爺爺?他的爺爺在八年前就死了啊?

頭腦混亂的方程,此時才注意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很溫暖的懷抱中,碰觸他臉頰的指尖,柔軟又溫熱。

而他的姐姐方茹,臉容姣好,正是花骨朵一般的美好年紀,根本不是他最後見到她的那般,蒼白又瘦弱。

他還記得,爺爺去世的那一年,他十六歲,方茹十七歲。

這是怎麼回事?久違的卧室,完好無損的水晶燈,依然年輕的姐姐……連空氣中都散發著令人安心的蘭花香氣,這是姐姐常用洗髮水的香味。

方程按著自己的腹部,果然沒有任何疼痛的痕迹。難道家破人亡,只是他做的一個噩夢嗎?

「小程?」方茹終於發現自家弟弟的不對勁了,一向開朗活潑的方程臉上,應該不會出現這樣令人心悸的神情。方茹沒來由的,心中大痛。看來爺爺的逝去,小弟在心底一定是極為哀傷的。

方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久違的蘭花香氣中,伸出雙臂狠狠地回抱著方茹。

不管他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也不管他是不是重新回到了他的十六歲。

他發誓,絕對不會讓那些慘事重演。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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