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道盡心中事

關於我的冊封儀式,就在大雪瀰漫中進行了起來,一掃往日長安城乃至全國動蕩人心惶惶的局勢,大家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這個名為長安公主的冊封禮上。或許我的出現,能給眾人好奇之心燃著一把火。

從特製的衣物到未央宮的翻新上,越封都一一關心過,生怕出了一些疏漏。原本他對我這些年來的隱姓埋名就有些愧疚,正好想藉此機會彌補給我,所以分外積極。不過我的行程安排,除去祖廟祭祀外,和平常也是差不多的。

在去祭祀的前一晚,越封來到我宮裡,我早已非常有默契地換了一套男裝,流雲一邊嘮叨著「明日要有冊封大典,不宜出門」之類的,一邊還是更換好了男裝。越封見著我們倆,忍不住將扇子嘩的一聲打開,笑道:「兩位公子真是俏皮可人呀,不如隨我……哎,等等我,等等我。」話未說完,我和流雲已經從後門走了出去。

抱月樓今晚要出一個新段子,我之所以喜歡抱月樓就是喜歡它這與時俱進的經營理念。三天前的告示上說今晚開講的段子是關於長安公主的,老闆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段時間市場的需求,在大家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突然來了宣告長安公主要去冊封的皇室決定,讓大家舒了一口氣,想來國運就算不夠昌隆,也無大礙,否則哪裡有心思去冊封一個失蹤多年的公主?所以兩天內這抱月樓內的位置早就被預訂光了,二樓的廂房價格不菲,一樓的大堂位置也是越封派了小太監連夜蹲守才排來的號。

我們領著號碼跟著眾人在雪中排隊,逶迤的長隊真壯觀。越封感嘆了一聲:「你看百姓們對這些戲文的需求,就說明天下太平,我治理得好啊,你說是不是?」

我還未來得及譏諷,後面的一個大爺上前了一步道:「小兄弟,你也喜歡說書啊?平常自己也說?」目光真誠,態度誠懇,讓不苟言笑的流雲都忍不住咧咧嘴。

大堂內仍舊是輝煌一片,抱月樓的老闆喜笑顏開,彷彿前段日子每天罵楚雲安的人不是他。我們的位置在大堂的東南角,雖然不是正中央,但偏一偏頭總也是看得見台中央的,稍微抬一抬頭也能將二層的一半看得真切,也算是不錯了。我環顧了半圈,終於等來了鍋貼和梨花愁,心花怒放。

照例表演完歌舞后,庄先生還未上台,台下已經是掌聲雷動。庄先生剛露了面,往台下一作揖,已經是叫好聲迭起,越封更是站起身來鼓掌。我瞥見流雲滿含愛意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真是充滿母愛,我想日後流雲要是在越封身邊未嘗不是一種老天的恩賜。

庄先生醒目一拍,台下立即安靜了下來,熟悉的聲音在場內又響了起來。

「話說那十六年前長公主將自己和鎮國將軍的唯一血脈保存了下來,是何人保護又是如何長大,眾說紛紜。今日我們並不去追究這小公主是如何長大的,且來說一說這出現在長安的小公主的故事。

初入長安城的小公主,在偶然之下遇到了楚國的皇子,那時候彼此互不曉得對方的身份。不過這小公主雖然不在皇宮長大,卻因禍得福,多了幾分靈氣,骨子裡的血統讓她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質來,這些豈是尋常百姓的女子所能比擬的?這楚國的皇子,自然見過多種女色,可是第一眼卻被小公主的氣質所吸引。皇子的眼光自然不差,見她白皙耳垂上的耳洞,便識破了這男兒裝下的女兒身,也懂得欣賞這女子尚未綻放卻註定傾城的美色。

兩人在棋樓中見著了對方,原本想露一手的楚國皇子楚辛,看見了從對面走到他心裡的小姑娘,自然是不會錯過結識的機會,邀請了這小公主對弈一局。

小公主初來長安,身上盤纏被偷了個乾乾淨淨,原本並不想多事,卻聽見那少年道—一盤棋局贏了便有十兩銀子,於是便點頭盤腿坐在了對面。那男子按捺住心中的興奮,有禮地拱了拱手:既然是我請的棋,不妨讓公子三子。

聽過長公主故事的客官,自然曉得長公主的性子,說到這裡大家定會拿這小公主與她娘親做個對比:這事若是放在長公主身上,她會如何自處?毫無疑問,那長公主自然不會同意他的讓子,這情是巾幗英雄的她不樂意領的。可是這小公主偏生與她娘親不同,微微一笑,心想你既然願意讓,我便接受。但是出於尊敬,執了黑子以示尊重。

這一句原本只是男子想相識的借口,結果那女子下棋無語,真是涵養一等一的高,一局無話,那男子暗中讓了幾步,敗給了小公主。那男子對她的興趣和愛慕只增不減,棋品看人品,行棋之中便能察覺對方內涵極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於是甘心地掏出八兩銀子道:沒有想到會敗在對方手裡,銀子不夠,不如留下個住址,明日送到府上?

小公主似乎早已看出他的目的,想自己要不是身無分文,怎會和他下棋。諸位客官,這小公主可是民間長大,教養極好,也是見過世面的,和她娘親養在深宮完全不一樣,所以她一挑眉,放下茶盞,笑道:開局公子便讓了三子,途中不斷相讓,有這八兩銀子也是足夠了,不必再補。說罷拿起銀子旖旎而去。

楚皇子坐在位置上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愣了一會兒神,才醒了過來。

他哪裡是沒有這十兩銀子,不過是想藉此機會尋個由頭多了解她些罷了。

可皇子就是皇子,自然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苦短欷歔,他來咱們華夏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這個女子。他深知,若將這華夏收為己有,別說這整個長安城的姑娘,連這對面的姑娘都是他的。很快他便釋然了,喝光了茶壺中的茶,才悠悠然離開。」

說到這裡,庄先生端起茶壺,就著茶壺嘴兒喝了幾口潤了潤喉,算是休息,隔壁桌的看客便捅了捅為了視線更廣闊而站著聽的越封道:「小哥兒,你可知道那長安公主長得漂亮得很,冰雪聰明、溫柔嫻靜,與她母親的個性完全不一樣。咱這華夏國的公主,可是咱老百姓的寶貝,你說是不是?」

剛聽見「冰雪聰明」還暗自得意,「溫柔嫻靜」四個字一出卻讓我被一口梨花愁嗆得眼淚直流。越封在一邊憋住笑,連連點頭道:「兄台你有所不知吧,我有親戚在宮裡面當差,見過那小公主,那小公主平日里不苟言笑,結果卻是武林高手……」

話音未落,庄先生一拍醒木,對這我的這個方向道:「那位公子所言甚是,這正是在下接下來要講的後續。」

客人們又是一片叫好。

「小公主與楚國皇子的第二次見面,不再是初遇時候那般彼此不知底細。諸位客觀可還記得,當年長公主一舞動京城。那小公主得其真傳,一世無雙舞便是在中秋月圓之夜,將咱們的華夏舞蹈展現得登峰造極,在場的大臣賓客,乃至咱們的皇帝,都看得目不轉睛,更別說外來的皇子了。

月光之下,翩然而至的姑娘,是離開了十多年的小公主,她回到了原本屬於她自己的地方,是宮廷內的喜事一件。公主舞畢,走到了台下謝恩,這一抬頭,便和那皇子四目現對,故人重逢,一個皇子,一個公主,真真是天作之合,連咱皇帝心中都有些醋意……」

越封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酒來,隨即對流雲說道:「這這這……沒有的事……」

剛剛那位湊趣和越封說話的看客,不滿地瞥了越封一眼道:「注意素養。」

「一個是郎情,一個是妾意,叫外人看來真是替他們高興。華楚兩國交兵多年,貌似平靜,暗地裡卻是風起雲湧。皇帝太后原本就是動了和親的念頭,席間見二人也很合眼緣,心裡更是高興。

各位看官可曾想過,當年若是長公主和親成功,雁門關的那場戰爭也是可以避免的。正所謂:興盛,咱百姓苦;衰亡,咱百姓苦……」

庄先生說得欷歔,看客們也是欷歔,靠著台上的老闆喊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啊,庄先生!」庄先生這才停了這出,言歸正傳繼續說道—「小公主前來長安難道只是為了和親?在這中秋月圓之夜,難道並不知道皇帝和太后的心思?皇室中人的血統里有的是計謀和遠慮,怎麼會羊入虎穴,如此愚蠢?」我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她在民間深居簡出這些年,做了些什麼?這便是要扯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韓洛。」醒目一拍,在場的人都提了精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但凡有些年紀的,怎會不記得長安城的名門望族韓氏?三朝元老,這華夏的江山就有韓家的一半。當年長公主自縊後,韓洛不久也消失了,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十六年後,他真的只是只身前來?正如我的疑問一樣,長安城內風起雲湧,小公主經歷的那場生死鎮國塔之行暴露了他們的計畫。

韓氏劍法名震江湖,卻因為韓洛的隱去而逐漸成了傳說。十年前的一場江湖比武大家原以為韓洛會出招,但在場的人事後才反應過來,韓洛僅僅是當時圍觀的一個路人而已。六年前蘇揮將軍的蘇氏旁支,在蘇將軍與長公主的忌日時,卻遭到了滅門的慘劇,據說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韓洛以一敵百,卻還是未能保住蘇家後人,自己還險些送了命。這是一場早就設計好的預謀,這預謀背後的人是誰?自然是容不得蘇家和韓家的人,韓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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