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公主要出嫁

皇城的百姓們具有更加敏銳的政治嗅覺,楚國皇帝來到華夏的消息不脛而走,大抵猜測分為以下幾種:一則是楚國皇帝不放心自己的兒子,覺得楚辛待了這麼久沒有回去定是發生了變故,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的他,自然不能大意;一則是楚國對我華夏提出了非分的要求,越封未曾答應,於是楚雲安親自出馬,給予我方壓力……但歸根結底,百姓們一致認為他的目的是對華夏不利的,狼子野心不死,窺視我們已久,說不準就要打仗了。

於是大家紛紛開始儲備糧食,城中一時柴米漲價,抱月樓的生意一下子受到了波動。當環境受到震蕩的時候,戲文自然更是身外之物,所以抱月樓的老闆每天要罵三次楚雲安。

楚雲安並沒有住在宮中,聽越封說,他的理由是自己並非以帝王身份前來拜訪,僅僅是來長安看看風景,所以自己包下了一家客棧,這客棧名叫鴻雁樓,正是當年的使館。隨著華夏經濟水平的提高,這所使館已經變賣給了當地的某個商人從事民用。

我在收到楚雲安邀我前去一敘的信件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縱使他對我娘親有著些難以忘懷的情愫,我也畢竟是長公主與蘇將軍的女兒,流的是華夏國的血,他的這前去一敘,實在有些唐突。

況且此刻正值傳聞紛擾的時候,抱月樓這幾天都關了門,外面風雪不停,我躺在榻上實在不想動身,所以揮了揮手讓流雲幫我打發了來人。門口閃進了一股冷風,流雲帶著楚辛出現在我面前,我有些惶恐地看著楚辛,然後沖他笑了笑:「天冷,天冷。」

楚辛笑道:「公主不必多慮,我父親想見見你,上次一見面太過倉促。」

我回想起那天的確月黑風高,談話的氣氛頗為尷尬,但是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因為此刻我想起來楚辛當時的話:「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所以我請來了父親……」我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下了地,方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趕緊穿上流雲遞過來的鞋子,又連忙吩咐道,「流雲,快把我的披風拿來,我得和他去一趟。」莫名地被婚約,實在招架不住,借著這個機會正好可以和楚辛以及楚辛的爹說個清楚。

楚辛見我神采奕奕,恍若重生的模樣,有些欣慰,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才一同出了門。

鴻雁樓坐落在長安城內,至於是什麼方位,我也沒有弄清楚,視線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楚辛的黑馬身上白,我的小風身上腫。不過皇家建築就是氣宇軒昂,即使已經用作民用,仍舊不是一般客棧可以匹敵。

倚湖而立,湖面已經結冰,一望無際,從白石橋而過可見橋上石墩刻著異獸模樣,被雪覆蓋,看不真切。繞橋儘是梨樹,枝丫上積著雪,宛若梨花,風吹過時簌簌落下。門分為二,台基上建有闕樓,西處有十字角樓,由迴廊鏈接。這哪裡是個使館,分明是個袖珍型的宮殿。如今這迴廊一端立著一位男子,像是等候多時,也不知道他冷不冷,就傻傻站那兒吹風。

進了正門,一路變得溫暖起來,隱約可聞見梨花的香味,不過這寒冬臘月,聞到梅香才是正常,這梨花香著實罕見了些。

楚雲安站在長廊的那頭沖我招了招手,我再看身後的楚辛已經不見了蹤影。這樣也好,我只要向他父親解釋清楚了就好,鬆了一口氣,裹了裹大紅色的披風,走到了楚雲安的跟前。

「天真冷啊!」我素來不太會處理開場白,越封說討論天氣是最好的,但是顯然此刻氛圍略微尷尬了些。

楚雲安沒有和我聊起天氣,抬手指向不遠處一道矮牆:「當年你母親喜歡翻這道牆來找我。」

我點點頭,心中想著回去就讓越封拆了這牆。

「那年大雪,你母親穿著紅色的斗篷披風,就像你這件,站在雪地里,尤為耀眼,好看得很。」楚雲安的嘴角噙著笑意,彷彿說著一件極其溫馨的事情,「我做楚國國君這些年,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

楚雲安側過身來,滿臉慈愛地看著我,然後將手放在我的頭頂上,想要揉一揉,我立即退開了一步。他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

「你是怪我?」他問我,聲音里充滿愧疚,真是個出色的政治家。

我沖他搖了搖頭:「不會,我父親是個比你更出色的男人,我母親能和父親在一起,託了你的福。」

楚雲安頓了頓,笑了出聲:「你這倔強的性子更是像她,不過,你可知道,你父親是我的手下敗將,死在我的戰場上!你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最失敗的是什麼嗎?他的妻子不愛他。你知道對於一個將軍來說,最失敗的是什麼嗎?輸給對手!而你父親,這兩件都敗在我手裡了,哪裡出色?」

他的話讓我心中騰地升起一把火來,沒有想到我娘親的眼光不止是差,而是非常差!我努力遏制住想要拍死他的衝動,氣得有些抖,但是在他眼中卻是孩子氣的好笑。

「你不是長公主,怎麼知道我娘親不喜歡我父親?每個女人都有自己年少無知的時候,你便是她無知的見證。我父親戰死沙場,是死,不曾敗。對一個將軍,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耀,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所能理解的?」語畢,有種快感,卻又激動得喘氣,想我教訓過一國之君,也算不枉此生了。

楚雲安轉過去,看了看漫天的大雪,感慨道:「當年我許過她一個長安,我想親手打下一座城來送她,可惜她去了。那年我離開長安,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你不知道她有多好看。」

「好看的只是你想像中的她,若她活到現在,也免不了歲月有痕,也是美人遲暮了。你想念的是自己無限美化了的記憶,而不是我母親。」不知道從何時起,我已經習慣稱她為母親,而非長公主,對她當年種種也理解了許多。只是源自於這樣的理解,所以對眼前的這人十分不理解,言語之間不曾讓步過。

他反而笑了笑,不是諷刺也不是生氣,似乎有些高興的樣子。他對我道:「你們生氣的時候更是像,哈哈,蘇長安,謝謝你救了我兒子。」

我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正要開口,他卻抬手示意我先不要說話:「華楚兩國,本來就有斷不了的聯繫,這緣分晚了十幾年,不過是終究是命中注定的聯繫。你們小一輩也有這樣的緣分,實屬天意。」

天意?天意你妹!我嘴角扯了扯:「當日在溪邊碰見有人受難,無論這人是誰我都會救的,你要謝我的確是應當。只是救人是救人的緣分,姻緣是姻緣的緣分。」我沖他點點頭,「華夏與楚國的緣分,不是靠兩個人聯繫起來的。我不想兩國打仗。」

楚雲安愣了愣:「看見你,就像看見年少的時光,那時候她也不願意打仗,若我當初娶了她,後來也不會發生雁門關一戰,你父親也不會死,華楚兩國也會真正和睦相處。」

「兩國是否想和睦相處,不在於是否聯姻。若有心和睦,即使不聯姻也會和睦,您說呢?」

楚雲安搖了搖頭,在他看來或許和我一個小姑娘辯解沒有什麼意義,所以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長安城真好。」

「那就多玩幾天。」我看著他,沖他揮揮手,往門口走去,只聽見背後他輕輕地回答了一聲「自然」,不知道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我從長廊處走過,所見皆是蒼茫。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是我和楚雲安的最後一次見面。不過,如果知道又會怎麼樣呢?我會放棄與他的針鋒相對嗎?命運就是個調皮的小孩,總是在不經意的拐角處沖人做個鬼臉。

聽見楚雲安沒了的消息時,我正在最討厭的長樂宮中接受那老婦人的訓導。她的言語間仍舊是諷刺至極。越封邊點頭邊打瞌睡,看來他對這種訓話的方式已經習以為常,並且有了自己的變通。

她在我正名的事情上三番五次地講了自己的難處以及不易,又提到了有關禮節上的注意事項,順便埋怨了幾句我的禮儀疏漏。不過是將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而已,卻好像費了力氣施捨我一般,讓人生厭。

「雖然你的名位會劃入宗廟之中,但是你母親當年的事情,如今也沒有什麼頭緒,貿然行事,只怕引起朝廷動蕩。況且如今楚國虎視眈眈,也不曉得打的什麼主意,你母親……咳咳,當年與楚國也是諸多不清不楚的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說罷厭惡地用絹帕遮了遮鼻子。

雖然對我來說,不曾記得過這位養育過我的娘親,剛剛知道的時候,也覺得不過是個和自己有緣的人,並無多少情感。隨著來到長安、入住未央宮,關於她的傳聞、野史也好,口述也罷,終究讓我越來越喜歡這個女人起來。喜歡一個便願意全力以赴,飛蛾撲火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勇氣。所以這婦人說的話,無疑惹怒了我,正如我對師父的感情,我可以說他的不是,別人卻不可以。

「我母親並未外通楚國,她與楚雲安的感情,你我都是外人,怎麼能說得清?怎麼能看得出誰對誰錯?既然是說不清的事情,你越是揪住不放,那便是更要說不清的了。原本宮廷秘聞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太后您屢次提及長公主當年之事,莫不是這些民間謠言的始作俑者?」

話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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