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長安曾府的路上,我一共救了一個人、打了三次架、易了五次容、吃了七頓霸王餐、迷了……嗯,迷了好幾迴路……
這日,我攔住了一個少年向他打聽長安城怎麼走,他有些不耐煩地指著前方:「你直走往前,過了一條河,估摸一天不到,就能看見一塊石碑,石碑後面便是城門了。你若是識字,看到那城門上『長安』二字,你就到了。別再扯……我袖子,我去打醬油了,我娘親等我回去吃飯呢。」
我道了謝,慶幸自己識字,走了三天,才看見一塊碑,碑上刻「長治久安、天下大同」八個大字,蒼勁有力。
再一抬頭,終於瞅見那城門之上赫然寫著「長安」二字,心中激動萬分,一夾馬肚便想策馬而入,結果卻被那門口的侍衛攔下道:「哪裡來的野丫頭,不識字嗎?去去去,後面排隊去!」
我連忙下馬,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個究竟。城牆上赫然貼著一張告示,洋洋洒洒數百字,大概意思是楚國皇子要來求親。百姓們歡欣鼓舞,覺得看不見自己國家皇子的樣子,看看國外的也很不錯,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很多人慕名前來,城內秩序一度癱瘓,所以大家都要排隊,每天只放一部分人進城。
我連忙排到了隊伍的盡頭,在眉間搭了個手,竟然看不見隊伍的另一頭。站在我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笑道:「這位小哥也來看熱鬧啊?」
我笑了笑,小哥,呵呵,我是美得辨不清男女了嗎?
他一邊從背著的竹簍里拿東西一邊道:「年紀輕輕就跑出來,家裡人也不擔心嗎?看這趨勢沒個三五天是肯定進不了城的,你可有什麼準備?」
我摸了摸小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一邊將竹簍裡面的東西展開一邊恨鐵不成鋼地道:「小年輕,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唉……」
再一看,他竟然打了個地鋪,躺了下去,舒展了一個姿勢道:「我這是有備而來,我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還是回家吧,別讓大人著急。」
只一會兒工夫,我身後也排起了長隊,有些人竟然已經開始生火烤肉,看樣子大家都是有計畫有目的的。空氣中飄著肉的香味,我摸了摸肚子,小風蹭了蹭我,我知道它也餓了。我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它的鬃毛:「忍一忍,忍一忍,等到了城裡,找到了師父,就有吃的了。」
說罷,覺得有點彆扭,又說不出哪裡彆扭。
突然間人群中一陣騷動,剛剛為難我的那幾個侍衛,已經全副武裝站到了道路一邊,口中喊道:「燒火的把火滅了,睡覺的把鋪蓋卷了,你、你、你,還有你,把剛剛扔掉的瓜子殼撿起來,注意影響!」
剛才那位橋走得格外多的前輩趕緊爬了起來,一溜煙地把行李都收拾了起來,然後小聲對我道:「怕是有變!」
我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這變得還不夠明顯嗎?剛剛還打盹兒聊天的侍衛們,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事物異常必為妖的道理我還是很懂的。
果然那侍衛接著喊道:「楚國皇子馬上就要進京了,你們都打起精神來,要遵守禮儀,不許大聲說話,我們是華夏大國,千萬要做好榜樣!」
眾人紛紛答應,那位橋走得比較多的前輩對我笑了笑道:「這位小哥,今天我們的運氣可真是好,你說是不?」
我趕緊作揖道:「前輩說得甚是,甚是。」
周圍的人紛紛作揖附和道:「甚是甚是。」
侍衛們滿意地看著我們這圈人相互作揖。
過了片刻,便聽見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果然聲勢浩大,非同凡響。
沒想到我竟然有機會看看國外的皇子,心中一陣竊喜。
我雖低著頭,卻使勁地翻著眼睛,想仔細看看這樣的大場面。原以為要等幾天,到了城裡面才能看見,誰知現在就能遇到,怎麼能不翻?
可餘光卻發現周圍人都在翻,可見獨翻翻,不如眾翻翻。
很快城門內便出了幾隊人馬,速度之快,動作之整齊,讓我覺得他們一定是藏在城牆背後,等到有了消息,就立即衝出來。
「那個領頭的,肯定是個大官。」身旁的那位前輩碰了碰我道。
我悄悄一抬頭,差點沒有將眼睛翻過去。那人……那人不是我爹嗎?
那個死老頭,站在門外恭敬地等待,對方則是氣勢磅礴而來。塵土之中,見著那黑得發亮的馬匹之上,身著錦緞的男子氣派十足。
我打量一下身邊的小風,它的皮毛展現了一路的風塵僕僕,只依稀可以判斷它原是白的。再看看人家的馬兒,生龍活虎、精神抖擻,一看就曉得是出身名門,我十分內疚地看了看一邊的小風。小風也轉過頭來瞧我,它眼神中充滿了自卑與責怪。
我摸了摸它,心虛地感嘆道:「你看人家的坐騎,一看就是皇親國戚,你拉低了我的檔次,可知道?」
小風低下頭,躲過我的手,將頭扭向一邊。
我冷哼一聲,心想這傢伙,明明拖了我的後腿,如今卻埋怨我。突然見聽見周圍人好奇地討論—
「那個人是誰?掉隊了?」
「我看不像是一般人。」
「哦?前輩,這話怎說?」
「一般人是不會掉隊的。」
那個掉隊的人,身騎白馬,破塵而來,身後有十幾個侍衛跟著。說書先生口中的一身殺氣,恐怕便是如此了。
楚國的使團,剛要下馬向華夏國的迎賓大臣們行禮,卻都被這掉隊人的馬蹄聲吸引住。
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只覺得他似曾相識,想起說書先生曾說過,相愛的男女,在見面前都會有一種「眼前分明是外來客,心底卻是舊時友」的感覺,此刻這種感覺竟然從我心理蔓延開來。
可惜的是,他並不是傳說中「最熟悉的陌生人」,這人我是見過的。他曾昏倒在溪水邊,從身上卸下一個玉佩交贈與我,而且還是個結巴……
楚辛的再次出現,宛如話本子里的情節一般,讓我心潮澎湃。
可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呢?如果真就是個掉隊的,我想我肯定不要認識他,丟死人了。當然,他最好也別認得我,那一塊玉佩,我可不要還給他。
在我還沒有來得及想周全的時候,楚辛已經策馬到了那楚國使團中,只見楚國使團瞬間方寸大亂,我想,我救下的莫非是個刺客?那也太酷了……
「保護大皇子!」楚國使團中傳來侍衛的吼聲。
聽到吼聲,我周圍的百姓也亂作了一團。剛剛還熱烈討論此男子來歷的圍觀群眾,此刻爭相離開,但因為大家想法都一樣,所以一時間誰也沒有離開成。
大家相互推搡,尖叫和哭泣聲瀰漫了我方方陣。
「打……打起來了……」
「不得了啦,玩命啦,快走啊!」
「你讓讓啊,怎麼擋路呢?刀劍不長眼啊,你快讓讓啊!」
「我娘不讓我出來,我非出來,這回我真要死了……嗚嗚……」
我十分不滿意大家此刻的反應,他們的手足無措、抱頭逃命的舉動,完全阻擋了我的視線。期間還有一個和自己妻子走散的男人,一把拽住我往後頭退,雖然我一再想掙脫他的手,他卻死活不放,混亂中還與別人發生了爭執,撕心裂肺地罵了幾句後,才發現拽錯了人,於是一把將我甩開,又將我罵了一番,才撥開人群去找他的妻子。我真是躺著也中槍。
「大家不要亂跑,要冷靜!」雖然守衛的聲音屢次出現,卻使得周邊的人更加慌亂了,直到眼前隱約閃過一道銀光,大家才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定睛再看,楚辛的坐騎已經放緩了腳步,繞著楚國使團輕輕踏步。坐騎上的男子,氣宇軒昂,長發高高束起,手中握著劍,劍刃上隱約有鮮血滴下。
周圍人便同時發出了感嘆聲,此刻大家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十分懊惱自己錯過了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我無比怨恨地瞪了邊上的青年一眼,如果不是他們推推搡搡,我的視線也不至於凌亂。
「楚辛皇子回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隨即那楚國使團內竟然整齊劃一地展現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聲音—「楚辛皇子安!」
聲音雄厚,劃破蒼穹。
而我身邊的眾人又恢複成之前的狀態,有嗑瓜子者,有大聲嚷嚷者,有相互埋怨者。
「哎呀,死人了啊!」
「這位兄台,那不是普通的人,死的是楚國的大皇子!」
「此生無憾啊,此生無憾……」
「兄台,此話怎講?」
「原本進城是希望能見到活的皇子,可還沒有進城,卻見到兩個皇子,其中一個還殺了另一個……」
皇子不常見,皇子被殺就更不常見了。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我倒是十分佩服面前這些楚國的將士,說變就變,效率高得驚人。
再一轉頭,那對面站著的死老頭,臉上仍舊掛著微笑。從剛剛楚國大皇子入城,到楚辛的行刺和百姓們的騷動,再到大皇子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