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 B-3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矛盾與糾結的存在,導致一個多月以後的某個夜晚,當趙倩華再次出現在晚歸的桑離面前時,桑離自然而然地一驚!

那是在她住處的樓下,趙倩華攔住她,笑一笑說:「桑離,我要跟你談談。」

桑離戒備地看著趙倩華,問她:「趙總您有事嗎?我今天演出,很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趙倩華冷眼一瞥:「桑離,那我就直說了。你應該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吧?你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桑離有些詫異地看著趙倩華,她不明白,為什麼當梁煒菘已經不再找她之後,趙倩華卻還會找上她?!

她不知道,她的這種詫異看在趙倩華眼裡,卻分明就是一種挑釁!

趙倩華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桑離,眼裡閃爍著狠絕的光,她說:「桑離,我不想對你下手的,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到我,你讓我很尷尬知道嗎?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你居然能讓梁煒菘跟我提離婚?」

夜空下,趙倩華周身散發著寒冷的氣息,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可她的目光像冰一樣,她身上那件黑色的連身長裙在春天的風裡呼啦啦的飄動,好像女巫的魔法袍!

桑離完全愣住了。

過很久,她才曉得辯解:「不是我,我很久沒有見到梁老師了……」

「你沒有見到他不等於他不惦記你,」趙倩華惡狠狠地撂下話,「我倒要等著看看,桑離,我看他能惦記你多久,看沈捷能罩你到什麼程度……桑離,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別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她轉身離去,寬下擺的裙子帶起呼啦啦的風,桑離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趙倩華消失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於是,那晚,桑離睡得很不安穩——她總是夢見有個穿黑裙子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手裡拿一瓶硫酸,獰笑著看著她,對她說,你要麼跳下去,要麼就用這瓶硫酸洗洗臉……

噩夢成真的那天,桑離永遠都記得。

那是晚上,傍晚的時候她接到了沈捷的電話,他說周末要來看他,聽見他聲音的剎那,她所有的恐懼似乎都有了宣洩的出口。她在電話里啜泣了很久,沈捷居然也就耐心地聽她哭,隔著電話哄她。最後,他甚至把來看她的時間提前到兩天後,他笑她,說小離你果然是好孩子,看來我也算沒有白疼你……

回家的路上,每當想到沈捷在電話里的笑聲,桑離便覺得隱隱的安心。

然而,就在她剛剛走進單元樓的大門時,突然,就從她的身後圈過來一隻手!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隻手已經往她的嘴裡緊緊塞了一團布,堵住她所有的呼叫!

是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的手腳已經被制住,起碼兩個以上的男人死死抓住她的四肢,讓她無法掙扎,一路拖上天台!

因為桑離租住的是六層的樓房,所以沒有電梯。漆黑的樓梯上只有幾個人空蕩蕩的足音,她不斷地踢、撞,可是她的掙扎絲毫沒有用處!

當天台的風吹到她臉上時,恐懼在瞬間瀰漫了她的意識,騰空的剎那,她嘴裡的布被猛地拖出,伴隨那一聲尖叫,她最後的意識竟然就是一個女人狂肆的笑聲!

那女人,穿著黑色的長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在她的腦海深處,對她宣告:桑離,我要你去死!

短短的兩秒多鍾——只有不到三秒的時間,「嘭」的一聲,世界歸於寂靜!

就這樣,當沈捷急匆匆趕到北京時,見到的,就是他的小姑娘,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被無數管子、紗布緊緊包裹的模樣。

沈捷驚呆了。

尤其是當醫生說桑離懷有兩個月身孕時,沈捷的心臟瞬間緊縮,他深深吸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心底的震驚——是他的孩子嗎?可是他們上一次見面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再上一次見面是三個月前,這不可能啊!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孩子,那是誰的?又是誰,一定要置桑離於死地?

害桑離的人,和桑離肚子里的孩子,有沒有關係?

……

沈捷覺得一向冷靜的自己也思維混亂了。

他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聽醫生交待桑離的傷情,直到醫生冷靜地宣布「以後桑小姐再也不能生育」時,沈捷幾乎快要爆炸。

充滿著來蘇水味道的醫生值班室里,沈捷緊緊攥住拳,面色沉重。

過了很久,他才轉身離開值班室,回到桑離的病房。他靜靜站在桑離床頭,看著那個全身腫脹、已經面目全非的小姑娘,心裡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她何時會醒來,更不知道一旦她醒了,他要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

桑離昏迷了很久。

在她昏迷的日子裡,警察說,這是意外。

沈捷一聽到這個說法就沉下臉——他絕對不相信這是一場意外,可是,除非桑離醒來,否則無法指控任何人!

因為,現場找不到任何故意殺人的痕迹。

沈捷找了私家偵探去查找真相,而他自己則在醫院裡守了整整三天。

三天後,秦礪中董事長病危,沈捷無奈,只能趕往美國。走之前,他終於想起桑離曾經說過她有個哥哥叫南楊,在上海讀博士。他從桑離手機里找到南楊的電話號碼,決定把他的小姑娘交付到他認為可以信任的人手上。

六個小時後,他從匆匆趕來的南楊身上看到了什麼叫做撕心裂肺!

那樣的痛苦、那樣的不捨得、那樣的絕望……那樣的,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自己!

南楊狠狠把沈捷摁在牆上,紅著眼質問他:「你不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嗎?你是怎麼照顧她的?你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他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那一刻,沉睡的桑離、憤怒的南楊,還有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他們都看不見他沈捷心裡有多麼大的傷痛,正分分秒秒譴責他自己:為什麼要送桑離來這裡?為什麼不能陪著她?為什麼要讓她受到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他就這樣帶著內疚、帶著自責、帶著不放心,當然也帶著隱約的懷疑與不踏實,登上了飛往美國的客機。兩天後,就在秘書電話通知他桑離醒來的那天,他的父親秦礪中,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所以,桑離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南楊。

他看著她驚恐的眼睛,一句話都沒說,只是轉身出門叫大夫。一系列繁瑣的檢查結束後,醫生們走出病房,南楊再次一言不發地跟出去。不知道他們給她用了什麼葯,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連一個夢都沒有。

再醒來的時候,大概是晚上了,點了燈,拉上了窗帘,面容憔悴的南楊緊緊握住她的手,終於開口。

他說:「小離,你沒事,醫生說了,你會很快好起來。」

他還說:「小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果不是那兩排探出陽台來的晾衣架,我就真見不到你了。小離,你會好的,你會像以前一樣好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死死盯著她,好像刻意想要讓她看見他的誠實。可是很遺憾,如今的桑離今非昔比,她早已知道,當一個人刻意用眼睛強調他的真誠時,那麼,他說的話,未必值得相信。

所以,她沉默,她絕食……她忍著錐心刺骨的疼痛怒視著所有人,要他們說出她真實的傷情。

終於,他們說了實話。

他們說,她在摔下來的時候傷到了骨盆,身上從此留下鋼釘,也留下了難以消褪的傷疤;他們還說她的肋骨斷了,刺進肺里險些沒命,以後能不能唱那些高難度的歌曲還難說;他們最後說,她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可惜孩子沒了,以後也不能再生育了……

那一瞬間,她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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