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 B-1

她還記得,那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向寧已經醒了。

陽光沿窗帘的縫隙灑進來,在恍惚的光影里,她看見向寧正目光複雜地盯著她看,發現她醒了,他嘴唇動一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只是用手攬緊她的腰,緊緊地把她帶進懷裡,擁住她。

她沉默著,順從地回抱住他。那一刻,安靜地房間里,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有力的心跳聲。

過了很久很久。

向寧終於鬆開手,用臂肘撐住身體,俯視著她的眼睛說:「小離,回來吧。」

在那一瞬間,桑離險些要掉下淚來。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在心裡深深嘆口氣,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顴骨、他的鼻子、他的唇……她要記得,曾經的這一夜,用盡了她的一輩子。

她說:「向寧,我回不去了。」

她說這話時聲音沙啞,可是多麼奇怪,說完這句話的剎那,剛才還想要呼嘯而出的眼淚便奇蹟般地消失,只留下酸澀麻木的疼痛,讓她不敢眨眼。

向寧的表情瞬間變得憤怒,他狠狠瞪著她,狠狠說:「桑離,你瘋了!」

而她只是那樣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失神地說:「向寧,對不起。」

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越來越緊地收緊手指,似乎要把她捏碎。

他的眼睛紅通通地盯著她:「桑離,兩年半了,我不敢回國,我怕看見你,更怕空氣里都有你的影子。這樣說很肉麻是不是?其實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我就是這麼賤,居然還會找上你!」

他絕望地看著她:「我錯了,我真是不該對你抱一點希望!你放心,我走,我永遠不回來。不管哪個國家,我這輩子就是死在國外,也不會再回來!」

那天,她對他最後的記憶,就是這樣痛苦的眼神、絕望的表情,還有惡狠狠的毒誓!

那時,她只是在心底努力剋制那些翻滾著的不舍與不忍,她壓根不會想到,這個世上真的有個詞,叫做「一語成讖」。

那天,她只是沉默著,面無表情地從向寧家離開。一路上都有些恍惚,可是為什麼會覺得恍惚,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隱約覺得,有什麼結束了,又有什麼才剛剛開始。

到團里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團長看見她的一瞬間如釋重負,一把抓住她,又愛又恨地說:「小祖宗,你忘了今天下午要跟團出去演出嗎?全團都在找你,你幹嘛關手機啊!」

桑離這才恍然大悟地拿出忘記開機的手機,手忙腳亂地問團長:「怎麼辦,他們都走了嗎?」

團長是個女人,人到中年卻仍然氣質很好,看見桑離這個樣子,只是恨恨地伸手戳一下桑離的額頭,轉身拖出桑離的行李箱:「都在這裡,我找人幫你拿來的,你現在馬上出門,坐地鐵,不要坐計程車,半小時內趕到火車站,他們在候車大廳等你。」

「好!」桑離答應一聲,拎起行李箱往外沖。

只聽見團長在後面喊「慢點跑,小心點……哎你這孩子別那麼毛躁,穩著點」,可是桑離顧不得了,只能努力往前跑,漸漸地便聽不見團長的喊聲。

趕到火車站的時候桑離幾乎已經快要虛脫,遠遠地看見候車大廳里已經開始檢票,桑離撥開人群就往裡面擠,突然被身後的人拽住,她惡狠狠地回頭,猛地就看見梁煒菘的臉!

她嚇一跳,仔細看看,真是梁煒菘,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手裡捏兩張火車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梁老師,你們還沒走?」桑離興奮地轉過身,看著梁煒菘問。

梁煒菘無奈地嘆口氣,晃晃手裡的票:「其他人已經走了,我剛給咱倆換了下個車次的車票。」

「啊?」桑離瞪大眼,失望之餘才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順勢滑坐到旁邊的座位上,獃獃地看著站在一邊的梁煒菘。

梁煒菘在她旁邊坐下,遞過來一張車票:「傍晚的車,明天晚上到,咱們還要等一個下午。」

桑離內疚地說:「對不起梁老師,害你在這裡等我。」

「不用太內疚,」梁煒菘看看桑離,「我也是有事耽擱了,索性就打電話告訴他們要晚點到,結果他們說你也遲到了,我說那正好,咱倆還能做個伴。」

桑離全身放鬆下來,靠坐在座位上,舒口氣:「好久沒跑步了,真要命。」

梁煒菘則打量一下嘈雜的候車大廳,微微皺一下眉頭,問桑離:「要不要換個地方等車?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坐在這裡,太亂了。」

桑離不想與他單獨相處,便直覺地反對:「不用了,就這裡挺好,萬一再錯過火車就太沒面子了。」

梁煒菘卻沉下臉:「讓你走就走,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

桑離驚訝地看看梁煒菘,心想這還是第一次看他發脾氣!

可是也不敢反駁,終究還是乖乖地隨他去了他位於南二環附近的公寓。

那是桑離第一次去梁煒菘在市區內的臨時住處。

簡單的兩室一廳,環境幽雅的小區,桑離有些拘束地坐在沙發上,看他打開音響,又拎兩瓶純凈水出來,在她身邊坐下,一個個擰開瓶蓋。

桑離小心翼翼地往遠處挪一挪,可梁煒菘還是覺察到了。

他突然笑了——就是那笑,在逆光的條件下,讓桑離驀地一驚!

是突然,就讓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里,那永遠穿著斗篷、遮住面孔、陰鬱恐怖的吸血鬼!

只是在這念頭稍縱即逝的瞬間里,桑離驚恐地看著梁煒菘,她眼裡的恐懼那麼明顯,可是梁煒菘卻沒有絲毫的驚訝,他瞭然於胸地笑著,看著桑離,眼神里流露出若隱若現的光芒!

桑離倒抽一口冷氣!

就在她心驚肉跳的時候,她看到梁煒菘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唰」地一聲,便拉上了窗帘!

正午陽光下,厚重的窗帘擋住一些光,讓梁煒菘的面孔更加模糊。他站在那裡,距離桑離大約兩三米遠的位置上,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審視著什麼。

就在桑離準備奪門而出的剎那,突然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脫掉。」

桑離的大腦瞬間停擺!

她看見他笑得風輕雲淡,好像在說什麼頂不重要的事,然而又目光狠戾,無須置疑。

她愣愣地坐在沙發上,梁煒菘看著他,微微一笑:「脫掉,桑離。」

桑離猛地打個冷顫,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貼身的毛衣下面已經浮起細碎的雞皮疙瘩。

他笑了,走到她面前,一伸手,便把她拉起來。她怔怔地站在那裡,任他解開一顆衣扣、再一顆……

短暫的麻痹後她的大腦開始運轉——她似乎永遠都猜不透梁煒菘下一步要做什麼,可是無論她如何去設想,他總會在她決定反抗前輕輕鬆鬆化解她全部的勇氣!

就像這一刻,他在她幾乎想要掙脫的時候低下頭,一邊舉高她的胳膊,一邊在她耳邊輕輕說:「桑離,不要反抗,你明知道反抗也沒有用的。而且,這對你來說,很不好……」

他的語氣輕輕的,聲音里卻透露著陰森森的情緒,桑離再一哆嗦,下一秒,他已經雙手抓住她寬鬆的毛衣下擺,猛地往她頭頂上方一抽,輕輕鬆鬆就拽下來!

就在女孩子僅著內衣的身體暴露在迷濛光線中的剎那,桑離猛地抬起頭,用清冷的眼神面無表情地看著梁煒菘,視線碰撞的一瞬間,梁煒菘的臉上綻開邪佞的笑容!

他在她的注視里伸出手,輕輕撫上桑離的眼睛,聲音依然渾厚而富有磁性,他說:「桑離,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他微微嘆息,手指從她的臉頰流連到頸邊:「每次看見你,我都在想,歌里唱得多好……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氈房,都要回頭留戀的張望,她那粉紅的小臉,好像紅太陽,她那活潑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他輕輕地哼著歌,一雙手緩緩下滑,緩緩地打開她胸衣的紐扣,緩緩地、不緊不慢地,用手指在女孩子光滑的皮膚上一圈圈地繞。他的呼吸碰觸在她的皮膚上,微微帶來潮濕的涼意!

在那一刻,室內的暖氣分明溫度很高,桑離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她有些絕望又有些自棄地閉上眼,她想:沈捷,你看,你搶了別人的東西,別人也會來搶你的東西,而這東西本身又多麼不是東西!它是木頭、是石頭、是這世間最不堪的玩具!它不是人,它早就不是人了啊!

她的內心充斥著這樣尖銳刺耳的喊叫聲,她緊緊地閉著眼,感受梁煒菘略帶一點薄繭的指尖在她身體的每一處逗留!她的精神已經臨近崩潰,她咬緊牙關,她一個字都不說,她想到了,這是她自找的,是從最初開始就縱容了的,是現在喊停也已經來不及的!

意志崩潰前的剎那,她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決不能讓沈捷知道,絕對不能!

然而,突然間,房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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