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B-7

幾天後沈捷再次去了美國,桑離也收拾好行裝坐上了梁煒菘的車——似乎是演出單位給他配備的專車,藍白相間的小標誌令桑離很是感慨了一陣子「人和人為什麼差距就這麼大」的問題。

演出也並沒有什麼懸念——桑離不僅順利地完成了自己的演出項目,也在給梁煒菘做小跟班的過程中認識了很多權貴。作為沈捷親手調教出來的高徒,桑離在場面上的表現自然也沒有給梁煒菘丟臉。

不過,梁煒菘在滿意之餘也更加認定了桑離的身份:出身平民家庭的女孩子,因為漂亮,故而有機會站在一個足夠富有的男人身邊。算是見過些世面,但終歸只是個孩子。

這個認知令梁煒菘在遺憾之餘也有些滿意——倘若桑離是顆青澀的小核桃,那恐怕更難控制。現在這樣的桑離已經走在成為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的路上,相比而言有許多話已經不需要他梁煒菘說得多麼透徹,點到為止即可,反倒省了不少力氣。

不過梁煒菘也是個很怪的人——他一向不喜歡在別人的地盤上對女孩子下手,他很不喜歡那種由於陌生而導致的安全匱乏感。所以他也在等,等待找一個契機,名正言順地帶桑離去北京,去他的地盤上做他喜歡做的事。而在此之前,他倒寧願扮演一個帶有父性的師長形象。

也正是因為這個,在演出結束後,他很通情達理、和藹可親地提出:桑離應該回家看看,總不能學大禹,過家門而不入吧?

桑離倒是覺得無所謂——那個家對她來說回不回都一樣,況且如果她能預料到回家後將要面對的風暴,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去。不過當時她預料不到這些,而梁煒菘的建議又十分人性化,所以桑離還是在返程前的那個早晨回了家。

也是因為適逢暑假,所以當桑離推開自家院子的門時,居然一眼就看見了南楊!

桑離頓時感到這絕對是個意外的驚喜。

正在院子里一邊刷牙,一邊研究一叢月季花的南楊也聽見開門聲,下意識地回頭看,突然愣住,幾秒鐘後才有些遲疑又有些驚喜地說:「小離?」

「哥!」桑離終於綻開久違的笑容——那樣明媚那樣舒心那樣暢懷的笑容——直接衝到南楊跟前,給了他個大大的擁抱。

南楊也不避諱,急忙漱了口,笑呵呵地看著桑離問:「你怎麼回來了?」

桑離笑著答:「回來參加演出,臨走之前回家看看。」

話音未落,便聽到身後有人冷冷地說:「你還知道這是你家啊!」

桑離回頭,直直撞上田淼的目光。

桑離微微有些愣住了,可是很快就開始反擊,她也冷笑:「從我生下來這裡就是我家,至於你……難道你覺得這是你家嗎?」

田淼氣結,惡狠狠地扔下手裡剛買回來的早餐,瞪著桑離大聲道:「你還真說對了,我還真沒覺得這是我家,我何德何能,可以和你這樣的人做一家人啊?我丟不起那個人!」

「淼淼,住口!」常青聽到了院子里的吵架聲,急忙走出來,喝住田淼,然後也有些驚訝地看著桑離。

「小離,你回來了?」常青好聲好氣地問。

「常姨。」桑離冷冷地打個招呼。

「你還知道回來?」不知什麼時候桑悅誠也走出屋來看著桑離,臉色陰沉。

院子里的家庭危機一觸即發。

還是南楊,每次都要擔負消防員的職責,他看看四周,笑著開口:「小離你放暑假了嗎?」

他好奇的往後看:「怎麼沒拿行李?」

桑離神色平靜,也微笑:「我回來演出,昨天晚上在體育館的演唱會,稍後就走。」

南楊臉上有忍不住的遺憾,想了想才說:「我還以為你這次會在家多呆會兒。」

「不在家也好,」桑悅誠黑著臉,「就沒見過有這樣做兒女的,上大學三年,一共在家呆了不到十天。桑離你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吧?」

「我姓桑,爸爸,」桑離回頭,笑容明媚,「其實我覺得姓什麼都無所謂,可是那時候我還太小,說了不算。」

「啪」地一聲,桑悅誠把手裡的杯子摔了個粉碎。

院子里有短暫的安靜。

是田淼先打破這種安靜:「桑離,聽說你和向寧師兄分手了?可是怎麼不見你帶新男朋友回來?」

桑離突然臉色一沉,冷冷盯著田淼:「你想說什麼,一起說完。」

「不是想說什麼,其實我只是複述一個事實,」田淼若無其事地攤攤手,「真不巧,向師兄的同事恰恰是我師姐,而向師兄本人又是我們院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他被人甩了的消息很快就流傳開來。不過客觀點說,被包養這種事在哪個學校都是有的,所以大家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只是有點想不通,向師兄這種人在挑女朋友上怎麼也會瞎了眼?」

她冷笑:「桑離,你知不知道,你這就叫『人盡可夫』?」

「田淼,住口!」南楊低喝一聲。

可是田淼看看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下。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桑悅誠氣得有些哆嗦,陰沉地盯著桑離。

「是,」桑離嗓音清脆地快速回答,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她說的沒錯,爸爸,我和向寧分手了,因為我被一個有錢人包養了。」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可是臉上的笑容盛放如陽光;聲音好聽,卻又隱含一些陰冷,所有人都驚呆了。

「桑離,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幾秒鐘後,桑悅誠從巨大的震撼中清醒過來,一邊吼一邊抄起門邊的笤帚劈頭蓋臉揍上去。就在其他人尚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桑悅誠手中的笤帚已經重重落在桑離身上!

那一刻,桑離也愣了,但眼神里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悲壯。她沒有絲毫的閃躲,只是低頭捂住臉,而後就那樣乖乖站在原地任桑悅誠打!

終於還是南楊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握住桑悅誠的手腕,語氣焦急:「叔叔,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小離是唱歌的,打壞了怎麼辦……」

「唱個屁歌,」桑悅誠打紅了眼,暴吼,「就是因為唱歌才唱成這樣的,我早就說過搞藝術的沒幾個好東西,你們都不聽,你們還幫她!你給我放手,南楊,你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揍!」

南楊卻鐵了心不鬆手,只是語氣也急了:「叔,她是你女兒啊,有問題咱好好說不行嘛,桑離她還小,她還不懂事,咱們可以勸她啊!」

「勸?」桑悅誠哆嗦著指著桑離,瞪著南楊,「你勸個給我看,要是能勸得住,還能有今天?!」

「叔——」南楊張嘴又要說話,卻被桑離猛然間發出的喊聲打斷。

「都給我閉嘴!」

一聲大喝,剎那間令所有人都愣一下,不約而同地看向桑離。

只見她頭髮亂了,胳膊上被笤帚抽到的地方漸漸泛紅,有的地方還破了皮,滲出血絲來。然而她瞪大眼,一點眼淚都沒有,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冷冷地掃視所有人。

她伸出手,指著面前的人,字字句句都咬得無比清楚:「我,桑離,今天在這裡發誓,從此以後,我絕不會再回來,不會再讓大家看見我這張丟人現眼的臉。」

她略略舒口氣,看看田淼,再看看桑悅誠,聲音清冷:「我已經年滿十八周歲,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我也年滿二十周歲,可以和任何人結婚了。所以,從現在起,我和誰在一起,是不是被包養,以及以後還要被誰包養,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畢竟,我跟誰上床,那是我的自由。」

她微微眯起眼,看一眼眼前已經有些呆若木雞的人們,笑得森冷:「和你們無關,和任何人都無關。」

說完,她轉身就走,不帶一點留戀。

南楊一愣,急忙追出去,與此同時桑悅誠把手中的笤帚狠狠扔下門口,大喝:「滾!」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桑離的高跟鞋與門口的青石板撞擊時發出的「嗒嗒」聲。

桑悅誠看著桑離的背影怒吼:「桑離,你從現在開始就別姓桑!我桑悅誠本來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他看不到,聽見這句話的剎那,桑離只不過嘴角一撇,冷冷一笑,隨即加快了步伐。

南楊直到五百米外的路口才追上桑離。

「小離,」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拽得她回過身,看見她的眼底還是那麼波瀾不驚,南楊一陣心疼,「小離,聽我說幾句。」

桑離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看著南楊。

「小離,你如果有什麼難處……」

「沒有,」桑離語氣平靜地打斷他,「哥,你們都中了電視劇的毒了吧?其實是我心甘情願的。那人對我好,也有錢,而且不像大家想像的那麼為富不仁……噢對了,還挺帥。所以,你放心吧。」

她仔細看看他,終於微微一笑,踮起腳,在南楊的錯愕中,輕輕吻上他的臉頰。

「哥哥,再見。」她輕輕說完這句話,便掙開南楊的手,快步跑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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