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鴛鴦兩字怎生書 B-1

幸福正式以「愛情」的名義開始的那天,是桑離大學生活的第一天。

那天,向寧帶她報到,帶她去領生活用品。一路上,他始終牽著她的手——卓爾不群的男孩子和漂亮脫俗的女孩子,這樣的組合在哪怕是見多了帥哥美女的藝術學院里,也依然是一道風景。

向寧對女孩子們來來往往的好奇目光視若無睹,桑離則是用了很久才克服自己的羞澀,不再臉紅。她其實知道向寧是在用這種方式宣揚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長大後會覺得這是幼稚的行為,可是天曉得,那時候,這樣的幼稚曾令我們多麼幸福。

也是那天傍晚,在安置好所有行李後,向寧便與桑離一邊聊天一邊繞著小小的藝術學院散步,一圈又一圈。

其實,藝術學院的校園真不是個適合談戀愛的地方——因為太小了。

兩棟教學樓、一棟琴房樓、幾間練功房,然後就是學生寢室樓和教師公寓樓。校園內是單行道,進校門右拐,只有一條道路可以走。待你沿這條道路依次參觀完以上樓宇之後,你會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轉回到校門口——顧小影曾經形容說「這哪是大學校園啊,還不如一個高中大」,其實不算刻薄,反倒很貼切。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藝術學院的校園裡成雙成對的情侶並不多。到晚上時,桑離和向寧並肩走在夜幕四垂的寧靜校園裡,昏黃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甚至都會造成一種錯覺:覺得這是在海邊,是在桑離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裡,是寂靜的街道上,偶爾有人走過,也不過是不相干的路人。

然而,向寧對這個校園畢竟是比桑離熟悉得多。也不記得是繞到第多少圈的時候,恰好走到教師寢室區的西側,向寧突然拽緊桑離的胳膊,閃進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籬笆門裡去。下一秒,桑離愕然地看著四周青蔥的灌木、高高的樹,問向寧:「這是哪裡?」

向寧笑笑的:「這是我小時候用來躲我媽的地方。」

他比個手勢:「這邊走,我帶你去看好看的。」

桑離的好奇心頓時膨脹起來,當即跟在他身後往灌木叢深處走。走了沒幾步,就發現地上有幾個大大的花盆,向寧繞過花盆,繼續沿窄窄的磚石小徑往裡走。桑離打量一下周圍,發現種滿了各式各樣的植物,空氣中也漫溢著青草與泥土氣息的芳香。桑離深吸一口氣,抬頭,卻恰好看見四周黑黢黢的樹影,有些害怕,便下意識地攥住了向寧的手。

向寧回頭,微笑地看看桑離,反手握緊她,往前走幾步,直到越過一片貌似蘇鐵的植物才停下,而後指著面前一片蔚為壯觀的花盆對桑離說:「看!」

桑離越過向寧的身側,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大片星星點點的茉莉花!

初秋的風輕輕吹過來,帶來茉莉花清新淡雅的香,桑離整個看呆了。

過了好久,才曉得問向寧:「天啊,從哪弄來這麼多茉莉花的啊?」

向寧伸出手把桑離攬進懷裡,告訴她:「這是學校的花圃,從外面看貌不驚人又很泥濘,所以很少有人到這裡來。我也是偶然一次誤闖進來,才認識了這裡的花匠丁爺爺。丁爺爺的老伴生前最喜歡茉莉花,所以他倆就在這裡一起種了很多茉莉。」

他指著面前的幾盆茉莉花:「這些都是雙瓣茉莉,一般在晚上八點到九點開放,是生命力很強,也很適合栽培的花。丁爺爺的老伴在世的時候,常常會自己做茉莉花茶,我那時候還小,總喜歡在一邊看。看得入神了就忘了吃飯,我媽找不到我就會著急,她還為這事打過我呢,可是我還是沒告訴她我在花圃里。一直到現在,我媽都不知道我喜歡來這裡。」

他伸手摘一朵茉莉花遞給桑離,微笑地看著她問:「好聞嗎?」

桑離驚喜的點點頭,月光下,穿白襯衣、格子裙的女孩子手裡托一朵茉莉花,眼睛亮亮的,像天使一樣純潔美好。她的笑容流光溢彩,頰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在初秋仍然帶一點悶熱的風裡正正撞上向寧的心臟!

向寧微微一愣。

也不過是一瞬間,那些壓抑了那麼久的情感終於在這一刻呼嘯而來!向寧終於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上眼前的女孩子:她光潔的額頭、她含笑的眼角、她淺淺的酒窩、她柔軟的唇,一路向下,還有她修長的脖子、清晰的鎖骨,她的皮膚細膩而富有彈性,好像溫潤的白瓷……

他的呼吸漸漸變的急促,掌心滾燙,他能感受到桑離輕微的顫抖,她緊緊摟住他的腰,第一次這樣叫他:向寧、向寧……

他看著她的眼睛,小女孩帶一些恐懼與緊張的目光里盛滿了故作勇敢的光芒,她唇角的笑容因為羞澀而變得僵硬,然而仍舊努力綻開著,像九月初夜晚里的茉莉花,洋溢著清淡的嬌羞。他吻她的脖子,甚至能感受到兩人的皮膚貼在一起時那些細細的汗水。他猶豫一下,終於還是用顫抖的手輕輕解開女孩子胸前細小簡單的白色衣扣,微涼的風拂上胸口的剎那,桑離猛地一震,惶惶然睜開眼睛,手裡緊緊攥住他腰際的衣裳。

當她的手指隔著衣衫輕觸上他身體的剎那,向寧猛地吸口氣,抬頭,卻驀地撞上女孩子帶一些悸動與忐忑的目光。也是那一刻,他甚至還從桑離的瞳孔中看見自己隱約的映像!

朗朗星空下,所有那些緊張與歡悅就這樣如火山熔岩般瞬間沖向了向寧的心臟,指使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卻又輾轉纏綿地吻上去……

那天,他在桑離胸前細緻柔軟的肌膚上留下一個淺淺淡淡、若隱若現的蝴蝶樣印記。當他抬起頭,看見這個小小的暗紅色蝴蝶隨女孩子的呼吸而起起伏伏的時候,他終於承認,他對桑離的渴望,遠比自己所能想像到的,還要多得多!

可是,他也知道,這已經是他與她的極限。他不可以再縱容自己下去,因為他深知:慾望這東西,就好像艷紅色曼陀羅花一樣,妖冶、誘惑,卻充滿致命的威脅。

他不能傷害她,她還那麼小,那麼美好。

桑離——她是他心裡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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