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親所承擔的,是上帝的職責 第三節

就在段婓想嫁都沒法嫁的時候,許莘卻不想嫁了。

周末得上午,杜屹北打電話給顧小影,開口便納悶地問:「你說許莘為什麼要鬧失蹤?」

顧小影的第一反應是:「你們鬧彆扭了?」

「沒有啊!」杜屹北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好著呢!」

「好著呢……」顧小影琢磨一下,「這句話怎麼理解?」

「就是一切都沿著正常的軌道運行,我爸媽覺得她不錯,她爸媽也覺得我不錯,我奶奶說那元旦就登記結婚吧,我……」

「停!」顧小影打斷杜屹北的敘述,「你求婚了?」

「是啊!」杜屹北很奇怪,「她沒跟你說?她去我家見我爸媽那天我就求了!」

「死丫頭嘴還挺嚴,這麼重要的信息不說,盡跟我扯沒用的八卦了。」顧小影磨著牙嘟嚷,再問杜屹北,「她什麼反應?」

「她不願意。」杜屹北很委屈,「你說我哪裡不夠真誠了?她怎麼總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她呢?她總說我們不夠了解,那結了婚也不耽誤我們慢慢了解啊!她還說普天下的婆婆都不像見到的那麼和藹可親,過起日子來自然會很恐怖……她還沒進我們家門呢,怎麼就能下這個論斷?這沒依據啊!」

「恐婚?」顧小影將信將疑,「她也會恐婚?」

「甭管恐婚不恐婚,我現在找不著她了!」杜屹北越發苦悶。

「交給我吧,我去開導她。」顧小影嘆口氣,又給自己攬樁事,在杜屹北的千恩萬謝中放下電話,開始撥打許莘的手機號碼——果然,她一撥就接通,許莘扯著嗓子喊:「找我什麼事?」

「你在哪兒?」顧小影納悶。

「我在B城參加書展。」許莘抱怨,「人山人海,可累死我了!」

「杜屹北給你打電話,你幹嘛不理人家?」顧小影沒好氣,「他找不到你著急得要死。」

「不想見他,」許莘一副不耐煩的語氣,一邊往外走找個僻靜地方一邊說,「也不想聽他的聲音。他只要一見我就問我什麼時候結婚,煩死了。」

「咦,奇怪了,之前想結婚的那個人不是你?」

「是我,可是我現在不想結了。」許莘乾脆利落,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糾結的情緒,「我一想到那一大家子人,哪哪兒都是親戚,就煩得要命。你看你一堆公婆很極品,我姐的前婆婆更極品,還有杜屹北那個大姑……雖然杜屹北他媽是知識分子,但我充其量只能成為一個偽知識分子,他家那些規矩我受不了,想想就崩潰……」

「我看你才是個極品!」顧小影感嘆,「條件不好的你看不上,條件好的你又說是看不上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條件好,你們彼此都看得上的,你還能想到這麼多,你累不累?」

「反正我現在不想結婚了,我手機漫遊,你跟你多講了,回去再討論……」許莘一邊說一邊轉身準備掛電話,然而就在看清會展中心大門口來人的剎那,許莘驚得直接把手機掉在了地上。

於是,從顧小影那把聽起來,就是許莘收線了,然而只有許莘自己知道——她的定力太差,一不留神就險些暴露自己的蹤跡。

隔著來來往往的人,許莘看見了蔣曼晽和管桐。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看見這兩人一起出現,看他們的表情,傻子都能感覺到那份熟稔和默契——許莘的視線一直隨他們進了會展館大廳,眼睜睜看著他們融入到人海中,害她自己進退兩難:回去吧,怕遇見他們,不回去吧,任務還沒有完成……許莘就這樣站在會展館門口一邊為難一邊愈發絕望起來——連管桐這樣的男人都能在新歡舊愛之間左右逢源,她畜禽還能對什麼樣的愛情和婚姻抱有信心?

這淪喪的道德啊!

實在頂不一個驚天秘密所帶來的壓力,晚上忙完了一天的展覽後,許莘回到賓館,還是給段婓打了電話。

段婓聽完了很驚訝:「管桐?不會吧,或許就是同事之間遇上了!」

「那也太巧了,每次遇見都能被我撞上,這個頻率想不懷疑都不行。」許莘一邊嘆氣一邊鬱悶地扯著座機線,「就算他們之間沒什麼,可顧小影知道嗎?她知道了又會怎麼想?」

「既然現在還不知道,就再等等,」段斐沉吟一下,「拿不準的事情,先不要貿然開口。」

許莘「嗯」了一聲表示答應,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你那邊怎麼樣了?」

「還那樣,」段斐避重就輕,「江岳陽他家裡不同意,他倒是挺有鬥爭勇氣,說要先領了結婚證,把生米煮成熟飯。可是這事情怎麼可能這麼簡單,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能幸福嗎?」

「就算有祝福又怎樣,」許莘嘆氣,「我現在提到結婚就頭大,真不知道這一腳踏進去,到底是進了墳墓還是獲得重生。」

「你也別負擔太大,雖然我沒給你做好榜樣,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麼慘。」段斐安慰自家妹子,「前陣子顧小影倒是說了句很有道理的話——你也別指望婆婆能等於媽,那絕對不現實。就算她對你再好,之前三十年沒有共同生活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好。說不定她覺得好的,恰恰是你覺得不好的。如果都按照自己的媽那種標準去衡量,一萬個婆婆有一萬個不合格。」

「也不全是因為婆媳關係的原因,」許莘自己都不明白了,「反正就是害怕,有些事,一旦邁出了一步,就收不回來了。」

「為什麼一定要收回來呢?有些路,別人走不好,不一定你也走不好,可是如果你不走,你就永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好』。你年紀不小了,工作又辛苦,難道你還真的打算自己過一輩子,每天回家之後連個給你倒杯水的人都沒有?」

「可是我怎麼知道這人能給我倒一輩子水呢?」許莘撇嘴,「這世界變化快,一切都說不準。」

「三十歲的時候就想三十歲的事,不要去想五十歲的時候誰給你倒水。」段斐表情平靜,「我現在知道了,今天很幸福,那幸福著今天的幸福就好,每天都幸福,幸福到死,就是一輩子,說白了,你倆今天在一起,明天也在一起,一天天過下去就是『白頭偕老』。所以最關鍵的還是眼前,是當下,喜歡,就在一起,幹嗎想那麼遠?有時候,想得越遠,越容易患得患失,反倒容易錯過幸福。」

「可是越這樣越不甘心半途而廢……」

「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半途而廢呢?」

「現在半途而廢的太多了,」許莘嘆息,「姐姐你這麼好,孟旭還不知足,小蒼蠅忍辱負重,管大哥還和別的女人黏黏糊糊……」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別亂說,」段斐囑咐,「把嘴封嚴了,切忌!」

「記得了,」許莘長嘆,然後突然聽見手機響,匆忙告別,「杜屹北又追殺,等我打發掉他再說啊!」

許莘倉皇間掛了電話,段斐無奈地看著手機笑笑。她扭頭看身邊的果果,結果沒想到果果沒睡覺,還瞪眼看著她。

「果果你怎麼還不睡?」段斐給果果拉一拉被子,看著女兒的眼睛問。

「媽媽,明天江叔叔來嗎?」果果問。

「是啊,江叔叔來接果果去看大熊貓。」段斐微笑著看女兒,那雙長得跟孟旭很像的眼睛此刻卻只有她這個母親一個人的倒影。

果果高興了,眯起眼睛笑一笑,段斐哄著女兒,直到她睡著了,段斐才關燈睡覺。

只是在黑暗中她恍惚著想:她的這一路,到底能不能走通?

第二天早晨,段斐起床,照顧果果吃完早飯,又準備了中午野餐時要用到的瓶瓶罐罐,剛收拾好,門鈴就響起。她去開門,不意外的看見江岳陽的笑臉。

果果看見江岳陽來了,很興奮,遠遠跑過來喊:「江叔叔,我們走吧!」

江岳陽抱起果果,捏著她的小鼻子笑:「果果吃早飯了沒有?」

「吃了,」果果迫不及待,摟住江岳陽的脖子催,「叔叔你快點。」

段斐站在旁邊看著,只覺得有笑意浮上自己的臉。

說話間三個人就下了樓,一路上果果都在講「大熊貓如何如何」之類的話,連段斐都納悶她現在怎麼就能變得這麼開朗活潑,所以當江岳陽猛地停住腳步時,段斐還因為走神撞在了江岳陽的後背上。

然後,她就聽見江岳陽那聲底氣不足的稱呼:「媽——」

迎著陽光,段斐站在單元樓的門口,一瞬間也有點發獃。

直到江岳陽把果果放到地上,牽著她的小手,再拽著段斐一起站到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婦人面前時,段斐才把滿臉的獃滯換成三分驚訝,七分微笑,招呼道:「阿姨好。」

江岳陽急忙打破僵局,問:「媽,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一早去你家,看你急匆匆開車往外走,叫你幾聲都聽不見,就找了輛計程車跟著。」江岳陽的母親沒什麼表情,「誰知道你來了這兒。」

「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吧。」江岳陽盛情邀請,「我們要去動物園看大熊貓。」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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