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姻是張紙,一輩子都是 第三節

就在許莘離開醫院後不久,醞釀思考了好多天的顧小影也毅然決然地去醫院了。

蔣明波看見顧小影的時候擺擺手,很熟稔地問:「你的內分泌調好了沒?」

顧小影看看四周的病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坐下嘆口氣:「蔣醫生,我發現就算調節了內分泌也沒用,我等了這麼久還是沒懷孕。」

蔣明波摸摸下巴,看顧小影一眼:「要做排卵監測嗎?」

「那是什麼?」顧小影很好奇。

蔣明波拿過一張紙,顧小影看看是《排卵監測表》,上面寫著日期、月經周期、內膜(cm)、RF(cm)、LF(cm)、處理……壓根看不懂!

「做B超能看清你的排卵狀況,確定一個排卵日期,在這段時間內同房,會增加受孕幾率。」蔣明波指著表格解釋,「RF就是右側輸卵管,LF就是左側輸卵管。」

「哦……」顧小影恍然大悟,剛想眉開眼笑地讚揚現在醫學真先進,結果被蔣明波的下一句話嚇破膽:「如果兩個月後還沒有懷孕,就要做造影,看看輸卵管是否有問題。」

「造影?」顧小影驚悚了——按照她在網上遊盪時汲取的知識,「造影」很疼啊!

看見顧小影的表情,蔣明波笑起來:「不至於這麼緊張吧?雖然會疼,但絕對是在人體承受範圍之內的。」

「那就是說,如果我們是正常的,兩個月內就能懷孕?」顧小影發現了另外一條重要的信息,滿眼期待。

「理論上不需要很久吧,你這麼年輕,」蔣明波翻病歷,看看顧小影的年齡欄,「二十八周歲,應該不難。」

「可是我老公三十四了,」顧小影嘆口氣,「雖然做孕前檢查的結果顯示他的機能還不錯……可是不瞞你說啊醫生,關鍵時刻……我們也很束手無策的。」

「關鍵時刻?」蔣明波不明白,「你們怎麼束手無策了?」

「那個……」顧小影剛想回答,卻突然想起蔣明波是蔣曼琳的弟弟,即將出口的話便一下子剎住車。她張張嘴,又卡住了。

蔣明波納悶:「不方便說嗎?其實沒什麼,我是醫生。」

可你也是蔣曼琳的弟弟啊,我怎麼能讓蔣曼琳的弟弟知道我老公有不射精症呢……顧小影的大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本來到了嘴邊的話就順勢變一下:「三十四還年輕?醫生你真厚道,他比你還老哎!」

「他比你還老」……這句話在瞬間打擊得蔣明波無言了……顧小影看見蔣明波垂下的腦袋,想了想,又此地無銀地補充:「我不是說你老,我是說我老公更老一些……」

蔣明波愈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兒他才嘆口氣,翻番枱曆道:「下個月吧,十號過來,給你做監測。」

顧小影眉開眼笑:「謝謝醫生,您可真是活生生的送子觀音啊!」

蔣明波撫撫額頭,繼續無言以對。

直到顧小影擺擺手告辭後,看著她的背影,蔣明波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想起了某天晚上去找杜屹北避難時,自家表弟的那句控訴:「都怪你媽,要不是她把顧小影的老公給PASS了,許莘也不會想要PASS我!」

他當時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答了一句:「你怎麼不讓許莘感謝我媽?如果不是我媽,她好朋友能嫁到稱心如意的男人?」

杜屹北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於是更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只好坐在一邊生悶氣。

所以,現在他倒是對顧小影嫁的那個險些成為他姐夫的男人很感興趣了——當年他只是跟著蔣曼琳見過幾次管桐,但相交不深。他印象中,只有母親在飯桌上一次又一次給蔣曼琳講道理,告訴她:現時代還是要講門當戶對的……據杜屹北後來講起來,顧小影和管桐也算不上門當戶對,可是他們似乎過得還不錯。

至於他自己的姐姐,門當戶對地嫁了人,開始幾年過得也不錯,但有了孩子之後似乎矛盾越來越多起來,每次回家都要抱怨幾句……他親眼見過很多次母親像在單位里跟下屬談話那樣給姐姐做思想工作,可是似乎收效甚微。

隔著先人們並不怎麼楷模的榜樣,蔣明波從不認為結婚會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更何況他還十分滿意自己目前自由自在的生活狀態。

他只是覺得好奇:自己的姐姐和顧小影,這完全是兩種類型。那麼,管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才會具有如此富含彈性的審美標準?

顧小影告別了蔣明波之後心情大好,為抒發這種喜悅,她從醫院大門出來後拐了個彎就進了商場——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居然在母嬰用品區看見了孟旭!

顧小影站在一排賣孕婦裝的架子後面看著孟旭,只見他在幾排貨架前來來回回地走,似乎很遲疑。售貨員很熱情,湊近了問他:「先生,請問您要買點什麼?」

孟旭猶豫了一下才答:「兩歲多的小女孩,穿什麼衣服好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顧小影心裡「咯噔」一下子,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孟旭——儘管早就從許莘那裡聽說了孟旭去看果果的事,可她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太夢幻了。在她印象中,從孟旭與段斐離婚的那天起,他就已經被排除在這母女倆的生活之外。最苦的時候,段斐帶著果果一個人走過來,那時她身邊沒有這個男人,那麼今天,這個男人又出現了做什麼?

復婚嗎……可她並不覺得回頭是岸的孟旭會比初來乍到的江岳陽更可愛。

這樣想著的時候只聽見售貨員已經又給孟旭推薦了一款母女服,正熱情地介紹:「這款親子裝是韓國的設計,看這個小格子,母女穿效果特別好……」

顧小影內心複雜地看著孟旭,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終於還是沒等他決定買什麼就已經轉身離開。

沿途經過那些賣搖籃、推車、嬰兒裝的哦展櫃時,顧小影覺得內心頗有一些感慨:突然很希望段斐和江岳陽能修成正果,越快越好。

因為,作為一個女人,這兩年,段斐太苦了。

她是個好女人,其實,應該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事實上,好女人段斐最近走霉運。

誰能想到大學教師宿舍會遭竊?

第一,大學教師宿舍一般都在校園裡,有保安,還有來來往往的學生;第二,即便有幾個因為賣專利和科研成果而發達了的工科教授,那也肯定是住在新建的教工宿舍二區——像段斐這樣住一區的基本上全都是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教室、輔導員……這些人家裡有什麼好偷的?

可是偏偏要被偷了才知道,其實我們每戶人家都是會有一些合小偷眼緣的物品的。

比如筆記本電腦、數碼相機、MP4、移動硬碟、為數不多的首飾、放在抽屜里方便取用的現金、尺寸不算太大的電視……最可怕的是家裡會被翻得亂七八糟,一副颱風過境的架勢。

段斐牽著果果的手站在門口看見這副慘狀時,真是欲哭無淚。

沒辦法,段斐只好再次把果果寄存在鄰居家,然後撥打110報案。警察出現場的速度還算快,又過了一會兒有另外的警察帶著照相機來不停地拍照,段斐蹲在一片廢墟中間環視四周,不知道自己這是得罪誰了——每月三千多元的薪水,加上年終的平均課時費,全年收入不過五萬塊。果果上早教班每個月是一千二百元,加上日常消費與搬家時還花了筆錢重新裝修,她早就不知道定期存摺什麼樣。

就這麼寒磣的一個家,居然也能招賊?

段斐抱著膝蓋坐到門口,獃獃地看著凌亂一片的家和忙忙碌碌的警察,終於無力地低下頭,在哭出來之前,把臉埋進臂彎里。

於是江岳陽進門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他拎著兩盒櫻桃進了屋,當看見一片狼藉的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走錯門,嚇得又退回去兩步。

直到低頭看見了坐在玄關暗影里的段斐,江岳陽才確定自己沒走錯,急忙把櫻桃放到門邊,彎腰問段斐:「這是怎麼了?」

段斐還坐在地板上,仰頭苦笑:「那麼多貪官污吏不偷,為什麼要偷我們家?本來就沒有多少錢,我總不能再找爸媽啃老……」

這樣說著的時候,她的眼眶慢慢變紅,但忍住了,淚水轉一圈又咽回去。江岳陽看見了,突然覺得無比心疼。

他伸手把段斐從地上拉起來,扶她在餐桌前坐下,她的手那麼涼,江岳陽握住了就沒有鬆手。

熱量就這樣一點點傳遞到段斐心裡……甚至後來,做筆錄、簽字、送警察們離開的時候,她就一直這樣任江岳陽握住自己的手。這次,不需要語言,壓根不用表白,她也知道,他想說什麼。

不容她拒絕——她怎麼會拒絕呢?以前的她,是不敢奢望,而現在的她,好像做夢。

那晚,收拾好了凌亂的家,哄果果睡了覺,他們終於可以開誠布公。

段斐的開場白是:「我不年輕了。」

江岳陽點點頭,答:「我恰好比不年輕的你還要大兩歲。」

段斐看著江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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