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第九節

五月天,當兩個大人帶一個孩子在遊樂場里走著的時候,任誰看來,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親情畫卷吧?

果果果然很開心,第一次不害怕地任江岳陽牽住她的手。中間有花車表演的時候,江岳陽乾脆把她舉在頭頂,果果尖叫著表達自己的興奮,段斐開始時還害怕果果會掉下來,直到看見周圍幾乎所有男人都把自己的兒女扛在肩膀上的時候,才放下心來,只是看著江岳陽和果果的背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她並不相信江岳陽對自己、對果果好會是因為有什麼別的想法——她如今對自己的定位,其實不過就是個離婚的、帶著個孩子的過氣女人,對自己未來命運的界定,最大的期待不過是對方對果果好一點,至於其它的,年紀多大、是否謝頂、工作是否高尚、薪水幾何……都已經不再重要。她習慣了和以前自己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男人相親,運氣好的時候也會有個把四十歲上下未曾婚配的單身老男人撞上來,她消極慣了,也沒覺得老男人哪裡不好。她只知道,江岳陽這樣的男人,可以是活雷鋒,可以是好朋友,卻不可能是她命定的另一半。

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她在江岳陽面前便始終可以表現得很從容大方,哪怕看見他帶著果果玩得那麼開心,哪怕看見果果趴在他後背上綻放天真笑顏,她都只有感激,不敢也不會想到其它。

直到下午三四點鐘,當江岳陽小心翼翼把玩累了睡過去的果果放到後車座上,段斐隨之坐進去小心摟住女兒的時候,擦肩而過的瞬間,男人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段斐的心臟才微微跳動一小下——這樣有依靠的感覺,其實,久違了。

真正受驚的是許莘——當她在段斐家門口看見江岳陽抱著果果上樓的時候,她整個下巴都快要掉下來砸到腳背。

所有人在碰面的一瞬間都愣了,結果還是許莘搶先問:「你們在哪裡遇見的?」

江岳陽落落大方:「我們去『童話世界』了!」

段斐想說什麼,張張嘴,卻又閉上了,只是走上前去掏出鑰匙開門。

許莘感覺自己又暈了一下,忍不住哼哼:「太陽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結果被段斐拽進屋裡:「別站在門口礙事,快進來。」

許莘哼著歌往屋裡走,一回頭看見果果在江岳陽懷裡睡得正香,一臉壞笑:「江老師你抱孩子的姿勢挺專業啊!不需要培訓直接就能上崗。」

江岳陽抱著果果往卧室走,一邊回頭看看許莘,搖頭嘆息:「本來挺好的一個孩子,都跟顧小影那個女魔頭學壞了。」

許莘不理江岳陽了,直接黏上段斐,小聲在她耳邊說:「快交代,你倆怎麼勾搭到一起的?別跟我說G城人都是活雷鋒,打死我都不信。」

段斐往卧室看一眼,見江岳陽已經給果果脫了衣服,正在給她蓋被子,便放心地進了廚房準備做晚飯,捎帶回答許莘的問題:「注意用詞,什麼『勾搭』不『勾搭』的,其實江老師就是個活雷鋒。」

「江老師人不錯的,姐,」許莘趴在廚房門邊小聲說,語氣活像前陣子準備給她和江岳陽牽線的「職業媒婆」顧小影,「你不妨考慮考慮啊。」

「你呢,杜醫生人也不錯,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段斐一邊在冰箱里找菜一邊敷衍。

「這不是一個性質的問題啊姐姐,」許莘急了,「杜屹北跟江岳陽沒法比!江岳陽雖然老點,但好歹是個身家清白的好青年。」

「杜屹北怎麼不清白了?」段斐一邊淘米一邊回頭看許莘,「你驗過了?沒看見『守宮砂』?」

「撲哧」——不厚道的噴笑聲來自許莘身後,許莘氣勢洶洶地回頭,剛好對上江岳陽笑得很扭曲的臉孔,氣憤地說:「我在幫你說好話!你說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分不出好壞人呢?」

「莘莘啊,」江岳陽一邊大笑一邊學段斐的語氣說話,「不實踐是沒有發言權的,你不要污衊我師弟,我可以證明他是個十分、十分清白的人啊!」

真奇怪……那聲明顯加重了語氣的「十分、十分清白」,從江岳陽嘴裡說出來,許莘怎麼覺得聽上去就很邪惡呢……

那天,從段斐家出來後,許莘一分鐘都沒耽誤,抓緊給顧小影打電話,通報這一天里最重要、最巨大的花邊新聞。顧小影正在家裡為管桐好不容易回來過個周末,卻還要出門應酬而感到鬱悶,聽到許莘彙報的重要消息之後總算緩了口氣,感慨:「真好,總還有一個人能過上好日子。」

許莘聽得莫名其妙:「難道咱們三個人里,一直都在過好日子的不是你嗎?」

顧小影長嘆口氣,念經一樣絮叨:「不好,我現在過得很不好。我討厭看電視,討厭廣告里有『求子熱線』號碼,討厭無痛人流廣告……你說這不是刺激人嗎?現在的小姑娘怎麼都這麼不惜福呢,我們想要孩子都要不上,她們還搶著墮胎……」

許莘的心臟又被這種無厘頭刺激得收縮了一下,咬著牙說:「顧小影,你走火入魔了吧?」

「你才走火入魔呢。我剛上網查了查,你都不知道現在要個孩子有多難!論壇里那麼多姐妹備孕,有的等了三五年都沒要上,有的做人工授精都快把家底折騰光了。其實想想也是,如果生孩子不難,那為什麼現在所有電視台都在播治療不孕不育的廣告?」顧小影抱著電話繼續嘆息,「哦對了,如果你姐跟江岳陽好上了,應該能生二胎吧?得抓緊啊,你姐今年三十了,年紀再大點生孩子很辛苦的……」

許莘徹底抓狂了:「顧小影你是不是掉魂了?不就是懷孕嗎,你以前又不是沒懷過?至於這麼神經兮兮的嗎?真不知道你老公怎麼受得了你!」

「以前……」顧小影琢磨琢磨,「可那畢竟是以前啊。我看網上說,流產也會造成輸卵管堵塞,所以我現在很擔憂啊!再說一個月才一顆卵子,你以為它那麼好命就能遇見成群結隊的精子往上撞?」

「一顆?」許莘驚訝了,「怎麼會只有一顆呢?不是每個月有十幾天的時間都是危險期嗎,難道不是每個月排十幾顆卵子?」

話筒那邊,「話癆」顧小影百年不遇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許莘才聽見顧小影誠懇真摯的祈求:「神啊,請賜我一道天雷吧!」

許莘納悶:「難道不對嗎?我記得安全期是『前七後八』還是『前八後七』來著,那剩下的十幾天豈不是都很危險?奇怪……為什麼不是十幾顆……」

「姊妹兒,」顧小影愈發誠懇了,「請問你還能更棒槌一點嗎?」

許莘糾結了……

放下電話,顧小影先消化一下關於段斐「第二春」的好消息,再消化一下許莘的棒槌思路,兀自抱著抱枕「呵呵」乾笑了幾聲,然後深深嘆息。

她一邊嘆息,一邊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到身邊的筆記本電腦上,屏幕上碩大的一行字:不射精症。

感謝萬能的搜索引擎,她顧小影足不出戶也可以查詢疑難雜症。

她對天發誓,她真的只是一時興起才在網上搜索「不射精」三個字的,可她沒想到,這居然是一種病症!

那也就是說,有這種情況的人,居然不是一個兩個!

顧小影覺得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網上說:「不射精症通常是指陰莖雖然能正常勃起和性交,但達不到性高潮和獲得性快感,不能射出精液;或是在其他情況下可射出精液,而在陰道內不射精。兩者統稱為不射精症。這種病主要見於青壯年,處理不當還會影響夫妻感情,甚至導致家庭破裂,給病人帶來精神上的苦惱。不射精症90%以上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

顧小影看看下面所解釋的原因:性無知、精神因素或環境因素所導致的性抑制、包皮過長、脊髓損傷……其實她和管桐不符合這裡面的任何一條原因,可是偏偏癥狀卻又相似至此。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除了不動聲色地用食補的方式介入治療,她還能幹什麼?

與此同時,管桐正從原單位省委辦公廳的領導家走出來。

其實管桐出門前沒有跟顧小影交代清楚:他不是去應酬,而是去看望自己以前的頂頭上司,主要也是為了談下一步是回省委還是繼續留在地方工作的問題。

面對自己一直很欣賞的這個年輕人,領導也直言不諱:不久後要進行幹部調整,如果管桐願意回來,廳里很歡迎。畢竟任何機關在任何時候,都缺踏實肯干且能寫一手漂亮公文的年輕人。只可惜,按照管桐的表現,留在地方上還有希望換個縣當縣長,解決正處級實職,若回辦公廳,則只能按副處級平級調動。

領導言語間頗有惋惜,但因為這個結果早在管桐意料之中,所以也不覺得多麼遺憾或是委屈。反倒是一個人的時候,只要想起顧小影,便會有心疼的滋味慢慢浮上管桐心頭,他知道,無論這丫頭干出怎樣光怪陸離的事情,他都能理解。

說到底,向來是他對不住她多一點。

這種內疚的情緒也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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