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最好,只有最合適 第三節

顧小影一路上都在想,絕對是自己聽錯了!

孟旭……那不是別人,那是新好男人孟旭啊!那是足以給多少男人做範例的孟旭啊!他和段斐也是兩情相悅走過來的,他們現在還有個多麼可愛的女兒!他怎麼可能出軌?

可是又不由自主想到不久前在必勝客看見的那個女孩子——年輕、漂亮,和孟旭坐在一起的時候,笑容純凈燦爛,這樣的女孩子,會是第三者?

如果讓孟旭出軌的真是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子,那當初自己的沉默,究竟是一種慎重,還是一種縱容?

可是無論此女是否為彼女,她顧小影不能再開口問了,因為只要她開口無論是慎重還是縱容,便都成為加劇這種絕望與矛盾的崔化劑——因為即便一個女人能承受一場真相大白後的昭然苦揭,她也無法承受一場時間久遠的明目張胆……

顧小影一路上大腦飛快地運轉,可是越轉腦子就越亂,到藝術學院後她匆匆下了計程車,快步跑向段斐家。可是剛走到段斐家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果果的哭聲。顧小影心一驚:難道真出事了?

顧小影來不及多想,急忙拍門。沒拍幾下門就打開了,入眼就是許莘紅紅的眼圈,顧小影心裡一沉,急忙進屋。

屋子裡已經亂套了。

嚴格地說,本該在桌子上的,比如杯子、盤子、花瓶……現在都在地上;本該在地上的,比如拖鞋、笤帚、紙簍……現在都在沙發上或桌子上。裡屋的果果正在號啕大哭,許莘急忙衝進去哄,可是沒有效果。外屋裡,段斐像是聽不到什麼的,趴在餐桌上一動不動。孟旭則靠牆坐在牆角處的地板上,低頭一口口地抽煙。!

顧小影瞪大眼——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孟旭抽煙!原來,孟旭也是會抽煙的?!

或許是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段斐抬起頭,顧小影看見段斐哭腫的眼睛就驚呆了——這到底要多麼大的委屈,才能讓一個女人哭成這樣?

看見是顧小影,段斐剛剛停下的淚水又湧出來。顧小影急忙往前走幾步:「師姐,你沒事吧……」

「小師妹,讓你看笑話了,」段斐很努力想要平靜下來,可是很難,她的眼淚還是成串地往下掉,「莘莘不該叫你來的,你還懷著孕。」

顧小影看得心驚膽戰,趕緊走到她身邊坐下:「有誤會吧,師姐,說開了就好了,你得給姐夫個解釋的機會啊……」

「誤會?」沒等顧小影說完,段斐就冷笑,「你問問他是不是誤會?」

顧小影抬頭看看孟旭,卻見孟旭還在低頭抽煙,一聲都不吭。

「我腦子裡很亂,小師妹,」看見陣旭那副樣子,段斐終於不抱任何希望地低下頭,語氣疲憊而頹喪,「你們回去吧,讓我想想,想想該怎麼辦……」

顧小影和許莘就這們被段斐趕出門。

走的時候果果還在哭,而且眼見著嗓子就要哭啞了。顧小影心疼得要命,許莘恨不得能帶著果果一起走,可段斐還是面無表情地把兩人推出門去。

許莘站在段斐家門外,看看已經合上的大門,聽著果果的哭聲,無力地蹲下去,抱住頭,絕望地低聲說:「小蒼蠅,怎麼辦,連姐夫那樣的男人都會出軌,我們還能怎麼辦……」

顧小影看看段斐家的門,再看看縮成一團的許莘,張口結舌。

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她第一次覺得憑藉自己的智商,似乎有些無法消化。

據許莘後來的複述,事情是這樣。

因為段斐所在的理工大學要給所有老師公寓改裝電錶,恰在此時正好在休產假的段斐就準備去自家出租的那間房子里視察一下,捎帶和自己的房客交代辦理電費卡的事宜。放在以前,因為房客是孟旭的學生,所有聯繫都是由孟旭完成的。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段斐突然覺得很想去看看房客們有沒有把自己的房子搞得亂七八糟,好歹也行使一下房東的監管權,便沒打招呼,就揣上備用鑰匙去了位於理工大學老師一宿舍的那套房子里。

也就是在那裡,在七月灼熱的氣溫下,當段斐屢次敲門無人,於是不得不用備用鑰匙自己打開門後,她竟然……竟然看見卧室床上那糾纏在一起的身影,是她至愛的丈夫以及一個起碼小他十歲的女孩子!

段斐頃刻間崩潰了!

也是到這時她才知道,原來,租這套房子的根本不是兩個女生,而是僅有一個女生——是的,段斐認識她,她叫伍筱冰,二十二歲,美術史專業學生,開學就要升大四。她甚至記得孟旭說過,伍筱冰天資聰穎,已經準備報考孟旭的研究生!

那一刻,看著床上男女驚恐的目光,段斐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她恨不得把已經看見的一切當做一場幻覺!

床上的人在段斐推門而入的瞬間回頭,就在看清來人面孔的剎那,女孩子憑本能一邊尖叫一邊驚恐地拉住涼被,想要裹住自己的身體。可是還沒等她把襪子拽過去,段斐快速伸出手,猛地一便勁,「刷」地就把被子掀翻在地!

一瞬間,男人的身體、她最熟悉的那個男人的身體,連同女孩子光潔拍板的皮膚一起映入段斐的眼帘,多麼年輕的身體啊,那樣勃發的胸脯驕傲地挺立著,那樣平坦的小腹,連同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一起,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可是多麼奇怪,那一瞬間,段斐想到的不是憤怒的聲討,而是很久前她和孟旭的對話。

她曾問他:「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最美?」

孟旭似不經意地回答;「年輕吧,年輕的就是美的。」

段斐笑:「總有一天我也會變老的。」

他輕輕吻一下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說道:「怎麼會?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

……

段斐真想仰天大笑——這是多麼理直氣壯的欺騙與多麼光鮮亮麗的謊言,可是,為什麼,曾經她還覺得如此甜蜜、如此幸福,她甚至恨不得向全世界昭告她的完滿!

是的,她的人生如此完滿——還不到三十歲,找到好工作了,考上研究生了,分房子了,結婚了,有孩子了……丈夫出軌了。

別人家有的,她都有;別人家沒有的,她也有了!

可是,這是多麼蒼涼而絕望的擁有——在這個七月流火的下午,在最好的陽光下,上天,你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樣一出骯髒的劇目?!

段斐終於抱住自己的頭,用是剛才女孩子幾倍的音量尖叫:「啊——」

許莘說得沒錯,段斐真的快要瘋了。

她瀕臨崩潰的邊緣,她只要閉上眼,就能想像伍筱冰美麗的身體,就能想像他們糾纏在一起的場景,還有當她推開卧室門的一剎那,他們倏然間分開時的倉促、惶恐、憤怒、驚懼……

那變幻莫測的表情,怎麼可能出現在她溫文爾雅的丈夫臉上?

這不可能!

段斐精疲力竭……她不知道,現在,她要怎麼辦?

隨後的四十八小時,是段斐生命中最艱難的四十八小時。

顧小影和許莘一律被她拒之門外,雇來的保姆也被通知休假——她家就好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密閉空間,除了果果的哭聲,任何聲音都沒有。她不吃不喝,除了給果果餵奶、換尿布,她也不怎麼動彈。她就那麼靜默著,和孟旭對峙了四十八小時。

可是,四十八小時過去,孟旭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更沒有爭辯。

他就好像固化的石膏,靜默於屋子的一角,周圍落滿了煙蒂。

四十八小時後,那是一段段斐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的對話。

是段斐先開口的。

她說:「孟旭,我們不要離婚。」

孟旭有些愕然,抬頭看看段斐。兩天沒有梳洗,他的頭髮凌亂,胡楂也生了出來。他的眼睛通紅。手指間還夾著香煙,在空氣中裊裊的飄散。

段斐深吸一口氣說:「果果還小,我們不能離婚,不能讓果果從懂事起就沒有爸爸。之前的一切,我們忘記。」

她說得那麼艱難,可是,從神情上來看,又是那麼決絕。

這是她能做到的一切了。

這是她能為女兒做的一切了。

哪怕,她看見孟旭就覺得噁心,哪怕她從此無法與這個男人過正常的性生活,她都決定為了女兒,忍氣吞聲。

所以,她便沒有想到,孟旭會斬釘截鐵答覆她:「不用了,我們還是離婚吧。」

那一瞬間,天崩地陷!

她會永遠、永遠記得,孟旭在被自己的老婆捉姦在床後,還能說出口的那些控訴。

他說:「斐斐,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太好了,你好得讓我追不上。你永遠在我前面,我看見你就像有了主心骨,任何事情,如果不聽聽你的意見,我就擔心會搞砸。或許搞砸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你知道後一定又是一番思想政治課,你會從原理講到方法論,從深入挖我出錯誤的到將來一切類似情況的應對辦法……斐斐,咱們結婚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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